暗香无迹（散文）

我不是个懂音乐的人，偶然的，点开了同事发的音乐链接，像偶遇夏日里的习习凉风，就遇到了《暗香无迹》，倾心聆听，竟获得少许的领悟。这“暗香”，乃是惬意绵长的舒畅，是舒展逍遥的自在，是淡然自若的胸怀。它如盛夏里潺潺流淌的清泉，甘甜若饴，瞬间灌满了我的心房，心中，深刻地感受着静，清静，温润的清静。

突然，又是突然的感觉，就从《暗香无迹》想到了前段时间，碰到的那人那事，那一家四口“光盘”的故事，以及“光盘”之后，那似有若无却沁人心脾的“暗香无迹”。

我和“四口之家”，偶遇在首都一家酒店的自助餐桌上，我们互不相识。四人中，有两位七十岁左右的老夫妻俩，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子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我和儿子到来之前，这一家四口在安安静静地，吃着他们盘中的饭菜。询问了他们对面座位无人后，我与儿子坐下，与他们拼成六人圆桌。

坐下来的瞬间，对面的女子，冲我温和地笑了笑。我莞尔，与她对视点头，算作回敬礼，然后开始吃饭，并没有特别关注这份特殊的就餐“缘分”。大概五分钟左右的时间，我差不多吃好了盘中的菜品，准备去盛一些汤的时候，发现我对面那位身穿白色体恤，剪着比较传统的短发头的女子，已经吃好了饭。她安静地，端坐在凳子上，两手自然地叠放在腹前，眼神里，透出安详和放松，默默不语，静等着她团队的其他人用餐。而她面前的杯盘里，几乎是干干净净的，仅仅只有一点点菜汁流汤儿而已。筷子整齐地摆放在盘子边沿。那一瞬，我的心潮受到感染，不自觉地就生出一点欣赏来。于是，抬头仔细打量坐在对面的女子，上衣是一件极其普通的白色纯棉体恤，体恤胸前是一团用黑色修饰出的木槿花图案，黑白对比，显得她整个人更加干净清爽。女子个头儿大概一米六左右的样子，有点中年发福，胳膊肩膀部分，长得结实，显得特别有力量。一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脸颊，一张小小的充满肉感的嘴唇，而她的眼睛，则如水晶般澄澈明亮，里面充满和善和谦恭。

这个女子，突然在我的眼前，亮堂起来，高大起来，就因为她这份朴素里的优雅，我的心下，生出许多柔软和一份赏析。

盛粥的空儿，女子团队的儿子和奶奶的饭已吃完。他们也像女子一样，安详平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待着身穿长裤短褂的爷爷吃饭。那一刻，我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对面吃饭的四口吸引过去。““食不言”，这家人一定很熟悉孔圣人”，我一边捧着汤碗，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又不自觉地瞄向对面的一家人。他们的餐盘，每一个，都是干干净净，每一双筷子，都摆放齐整，而每一个人，都是朴实大方，每一双眼睛都是清澈明亮。再看还在专心吃饭的爷爷，他的盘子里，只剩下了长约三四公分的一根肉骨头。可能由于牙齿不太好用了，爷爷慢慢地用筷子把骨头上的肉，一点点剥离下来，再一小口小口地放进嘴里，慢慢咀嚼，他让我觉得，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儿就是：认真地吃饭，好好地把这根肉骨头吃得干干净净。令我有点意外的是，老人嘴里一边嚼着，一边掰下一块儿馒头，用两根有点干瘦但能感觉到力量的手指捏着馒头块儿，仔细地，从盘子的一边擦过来，霎时间，盘子底部就出现了一道瓷器白的痕迹，对比着盘底棕褐的“残羹”，整个盘子竟带了点中国山水画的风韵。老人慢悠悠地，将擦拭了汤汁儿的馒头放进嘴里，鼓起有点干瘪的嘴巴，吃得津津有味，香甜可口，似乎这菜汤，就是世间最美味的食物。爷爷吃饭专注的样子，让我觉得他的胃肠腹好舒服，整个身体都沉浸在饮食的快乐里，特别是当他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馒头，慢慢站起身，示意其他三人可以一起离开的时候，那眼神里的淡定，脚步的轻盈，体态的稳健，举止的大方，都告诉我，这位爷爷不仅身体康健，他老人家的精神境界，跟“吃饭”一样优雅高贵呢。

勤俭持家，我为自己对这本不该意外的举止而感意外感到“羞愧”。我常读，也陪儿子读《朱子治家格言》，而今，却对生活里的践行者的行为感到“意外”，“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的文字是白读的了，更别说“读书志在圣贤”了。

这位爷爷，一定拥有一个“精神健康”的家庭甚或家族，我心下，一边反省，一边自揣着：只看他们吃饭的盘子就可见一斑，一家四口的餐盘像一个人的餐盘，四个人的举止都大方得体，不由得，又感慨：爷爷之德风，正也，长辈之榜样，范也。风声，雨声，比赛声，琴瑟和声谐同。国风，家风，天下风，勤俭治家正浓。都在这一家四口的餐盘中了。

他们也是带孩子来参加钢琴比赛的，这是后来知道的，真是无巧不成文，孙子恰巧和我儿子一个赛场，饭后等候比赛的空挡，我和这一家四口又坐在了一起。

尽管才第二次相遇，心里竟多了许多莫名的亲近感。不仅是我，他们一家也是。

开始是我先坐了靠墙的一个凳子，后来，他们接踵而来，很默契，他们递给我一个善意的眼神，便依次坐在我旁边的凳子上，刚好把半面墙坐满，很是整齐。“这坐态，也是他们的家风罢”，我意念里这样动了一下，但并没做任何声响。

后来，我起身去了趟卫生间，返回后，座位已坐上了别人。我靠墙站着，让我意外的是，这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很温和地邀我一起坐一个凳子。虽然，我婉言拒绝了，但与她内心的同频共鸣，却更加强烈起来。

我在女子旁，靠墙站稳，主要为了跟她聊一聊。原来他们来自甘肃，孩子比我儿子大两岁，十三了，上初二，孩子去年已经考过钢琴十级，学习也很不错。我俩，我一问她一答，没有半点儿的夸赞炫耀，没有任何的颐指气使，更没有攀比好胜，这对话，听起来平淡的有些乏味，其实却蕴含着长年累月甚至几辈人的含蓄和教养，就像他们四口吃饭的样子，就像他们四口“光盘”的样子。

我越来越喜欢这个微胖，内敛，布衣，低调，温雅的女子。现在想起来，联想到刚听到的雅乐《暗香无迹》，她，那女子，那爷爷奶奶，那孙子，那一家，可不就是“暗香无迹”筝鸣的味道么。

浅浅淡淡的相遇和交流，我却对这一家四口，充满自信。不仅因为“光盘”，不仅因为言语，更多的是因为短暂接触里，生活里的小小细节，打动感染着我。我相信，他们的孩子一定能取得一份优异的成绩。这样的家风，培养出来的孩子不优秀，又优秀谁?!

一朵女子，暗香无迹，守分安命，顺时听天。

作者简介：

唐丽，中共党员，山东省济宁市公安局民警，毕业于公安学校，从警十七年，期间先后荣立三等功，获评为“三八红旗手”、“孔孟之乡优秀母亲”等荣誉称号，多次被评为“优秀公务员”，并获个人通令嘉奖;多年来，工作间隙，坚持读书，勤于写作，文章多见于公安内部刊物;散见于《山东商报》《山东文学》《济宁日报》等杂志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