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的六一儿童节

1990年的6月1日，我人生中的最后一个儿童节，距我小学毕业整整还有一个半月，但就在那天，发生了一件让我至今想起来既想会心一笑又觉得尴尬无比的事情。

我的小学是乡镇中心小学，那时我的小学还是五年制。每个年级有两个班，每个班大约有60名左右的学生，全校大约有600名学生，在我们乡，我的小学是一个最大的小学。

当时我们学校的老师很少，老师大部分都是我们本村的民办教师，因为是本村的，所以老师基本上都了解自己学生的家庭基本状况。我从一年级到三年级，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都是跟班走，到了四年级的时候，学校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那一年，我们学校调来了四位公办老师，其中两位是我四年级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和数学老师，另一位是体育老师，也是全校的体育老师，以前，我们学校从来没有上过体育课，再一位就是音乐兼美术老师，也是全校的老师，同样，以前我们也从没有上过音乐课，更别说是美术课了。

我是以三年级期末考试第一名的成绩进入到四年级的，这样的成绩很快就引起刚调到我们班当班主任新老师的注意，所以四年级刚开学的时候，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官职“班长”就落在了我的头上。我的两位新老师都是刚刚从师范学校毕业的，年青朝气。在两位新老师的带领下，开阔了眼界，我的学习更是如鱼得水，订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份报纸，参加乡里举办的作文比赛和朗读比赛，都获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

也是在四年级的时候，被我很活跃的班主任和学校里几位其他老师一起推选为“少先队大队长”的。刚当选的时候，我对“少先队大队长”这个称号是懵懂的，因为我们学校以前从来没有进行过“少先队”活动，记得二年级入“少先队”的时候，是在班级老师的带领下宣誓入队的。自从当选为“大队长”后，学校里举办的组织活动，我都必须参加。我也是带着“大队长”的称号，光荣地升到了五年级。

1990年6月1日的那个中午，我和同学们刚刚回家吃完饭来到班里，一位女同学就悄悄地跑到我的桌前给我说，“李冰说你坏话了，她说你偷她家桑树上的桑葚了。”我一见“偷”字，心里就冒火了。我是“大队长”，是很骄傲的，绝不允许别的人来诋毁我的名誉。

“真是此有此理，我没见过她家桑葚什么样，凭什么说我偷？”说着，我就班里、校园里到处找李冰。

不一会儿，我在校园里碰到了刚吃完饭来到学校的李冰，我大声质问：“李冰，我什么时候偷你家桑葚了？”旁边跟着那个传话的同学和几位其他同学。

李冰被我问的一愣，她的那个神情，至今我还记得，“没，没有啊，我什么时候说你偷我家的桑葚了？”

“我没偷，你敢诬陷我。”

“我没说。”

“你就是说了，不然别的同学怎么会知道？”

“我没说。”

“你就是说了。”

……

不一会，年少轻狂的我们两个就动手了，我抓住她的衣服，她抓住我的头发，在我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很白很白的印记，血慢慢地渗出来了，和着脖子上的汗水，火辣辣的疼。

就此，我们都松手了，这时再看那个传话的同学，早已遛远了。我们两个很不安，也很别扭地回到了教室。

我刚到教室不久，学校少先队队部的老师就派同学给我带信，让我去他的办公室一趟。心想，“老师这么快就知道打架的事啦？”

心里惴惴不安，表面还是装得如无其事，一边走一边不听地回头看。来到老师的办公室门前，我左右徘徊，不知道老师会如何批评我，一直不敢推开那扇门。

不能让老师等太久，最后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推开了老师那扇虚掩着的门，头也只是仅仅探进去了一半，站在门边，不敢进去。

老师一看，我不是平常自信的样子，想问，刚张开嘴，就又看到了我脖子上的血印子，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说说吧，怎么回事？”

我两只手不听地拧着衣角，局促不安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老师听后，“这个事情我会调查清楚的，今天我找你是有另外的事情。”

我一听，不是这件事，顿时感觉脸上的颜色红润了，心里也畅快了。

“老师，什么事？”

“今天是6.1儿童节，下午我们全校会有一个庆祝活动，作为大队长你是要代表少先队发言的。”

我没听错吧，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当着全校师生的面，上台发言，想推辞，嘴张了几张，还是生生地将话咽下去了。

老师看出我的迟疑说：“不要担心，发言稿我已经写好了，你拿过去先熟悉一下。”

不好意思地接过稿件，飞也似地离开了老师的办公室。

大会很快就开始了，周围的群众都来学校看活动了。然后，我开始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漫长，怎么还不到我发言的时间？现在离放学的时间还有多长？心里迫切希望这个不愉快又尴尬无比的下午快快过完。

我仿佛是踩着棉花团上台的，一脚深一脚浅。在上台的路上，心里更难为情，什么时候打架不好，偏偏今天？一件很平常的小事，问清楚不就行了，为什么要打架呢？这个大队长是怎么当的，就是这样给同学们做表率的？这些问号不停地在我脑袋里回环，让我既焦虑又不安，脑袋里一片空白。在读发言稿的时候，我都能听见自己声音的颤抖，脸不知是被太阳烤的还是羞愧的，很热很红，脖子上火辣辣的疼似乎更加倍了。为了不让自己的尴尬被人窥见的太久，我甚至加快了读稿件的速度，快得让老师都提醒我了一次。

终于读完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又迈着棉花团似的脚步回到了座位上，这个下午太长了。

不仅如此，我感觉6月1日儿童节这一天真的是太长了，对“大队长”称号的内疚，对同学的内疚，长的足以让我记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