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版李诞?太低估她了
《脱口秀大会》第三季昨晚决战。
李雪琴没能夺冠,但拿下第5名的她,却是最火出圈的。
又怂又丧,半死不活,带节奏的东北口音,一张生无可恋却又情绪万千的面瘫脸。
但最圈粉的不是这些,而是她奇异的矛盾感——
她是北大学霸,却说想当个废物;
她在纽约大学读研,却回到了大城市铁岭;
她曾患过严重抑郁症,却选择喜剧做职业;
她有丰富而深邃的认知,却甩着最通俗的大白话段子。
她像一只盲盒,让人在打开一瞬间涌起诧异,继而欢喜:嗷,原来人生可以这样不按常理出牌。
李雪琴最初走红,看起来相当魔幻。2018年9月某天,她站在清华大学校门口,顶着一头粉色短发,面无表情地喊话:
“吴亦凡你好,我是李雪琴,今天我来到清华大学。你看这是清华大学的校门,多白!”
接着又连发两条,在圆明园、三里屯,一本正经问候吴亦凡“你吃饭没呢?”
看上去粗糙而无厘头的视频意外走红,还得到了爱豆的回应:
“李雪琴你好,我是吴亦凡,别(biè)管我在哪儿,你看这灯,多亮!”
当时就有很多人发出灵魂拷问:李雪琴为什么能红?她的视频到底表达了什么?她做的事有什么意义?
她自己也拿来当笑话讲:“大家说起网红,不外乎炒作、整容,可我李雪琴不一样,说到我就俩字:低俗。”
笑声是对伤痛的遮掩。如果了解她的经历,就不会质疑她的肤浅了。
1995年的李雪琴出生在辽宁铁岭,赵本山老乡。那是一座天赋异禀的城市,仿佛每一条路都押韵,每一缕风都好笑,每一片云都有梗。
但真实的人生并不像小品那样轻松。
李雪琴初三的时候,家里遭遇经济变故,父母的婚姻也破碎。
母亲的坏情绪抵达顶点,有时雪琴写完作业看会电视,也会被一顿大骂。“我就得忍,我就得哄她。我每天上学在外边哭,难过了哭完再回家,然后把我妈安抚好。”李雪琴成绩一直很好,家里出事之后她更加努力,怕成绩下滑会让母亲内疚,所以一直考第一名。
▲李雪琴在GQ报道的采访里说,“哪怕我考第二名大家可能会觉得,完了,耽误这孩子了。我不能让大家有这种感觉,尤其不能让我妈有这种感觉,不然她就崩溃了。”
看似温顺的背后,藏着最孤绝的叛逆。
杨绛先生早就说了:脾气好的人都在受气,善解人意的都在体谅,会照顾人的没人照顾。
“我妈是我带大的”,李雪琴拿伤口开涮。在别的女孩最任性的青春期,她却不得不学会眼观四方,小心翼翼,假装没有情绪。她说“我从14岁开始就没有理想主义了,我人生的理想就是赚钱。”
浅层叛逆是忤逆成人世界,深层叛逆是狠狠委屈自己。
这就是她乐此不疲喊话吴亦凡的原因:羡慕。
“我很喜欢他,纯粹、可爱。你一看他那样,就是个从小家境优越,被保护得很好,没啥烦恼也没啥坏心眼的一个小孩。我很羡慕这种状态,因为我没有过这种生活。”
高考那年,李雪琴以辽宁省自主招生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北大,但优秀的成绩没能给她带来快乐,还好有爱情。
她和男友坐在未名湖边上,一人拿一个咸鸭蛋干吃,不喝水,也觉得美味。
实心实意恋爱一年多,她发现男友劈腿,渣得理直气壮,还拿她的校园卡买票跟新欢女孩一起看电影。
多年后李雪琴在脱口秀小会上嘻嘻哈哈说起这段往事。但当时她难过、自闭,走在街头也会痛哭,想过轻生。
她患上了抑郁症,医生说很严重。
接受咨询的心理老师听完她的诉说,要告诉学院的老师。李雪琴跪下来求他,因为实在不想让妈妈知道,可对方还是告诉了学院。
雪琴不掩饰自己的受伤:“这是我对北大最失望的一次”。
北大毕业后她去纽约大学继续读研,但精英教育从来不曾真正给她带来心灵的快乐。
比如精英圈层的同伴,习惯于即使谈论最稀松平常的事情也要上升到一个价值。她不理解也不认同:“有什么可上价值的呢?咋这么把自己当回事呀?”
她唠嗑聊的是所有人都必须要做的吃喝拉撒睡,她喜欢接地气。
正如网友的调侃:全世界都在关心你飞得高不高、有没有升职加薪、有没有成功,只有李雪琴关心你吃饭了没。好笑也好哭,有点荒诞的黑色幽默。
在纽约的时候,雨天多,城市高楼林立,很压抑。李雪琴抑郁症加重,“很多人,就是为了告诉我,生而为人,你很遗憾。”
2018年6月,李雪琴休学回国;2018年9月,她因为喊话吴亦凡的视频红了。
在《脱口秀大会》中她曾云淡风轻地说:“有次我老板凌晨三点给我发微信,我没有回,他就觉得:完了,李雪琴死了。”
当时观众被段子里无厘头的老板逗乐,但李雪琴确实在凌晨用水果刀割过腕。
爆红后的某天晚上,她在手腕上割了三道口子,后来冷静了,止血之后回到电脑前继续做PPT,还给朋友发微信:“我浪费了一个小时加班时间,没死成。”
现在李雪琴就剩一个想法:要快乐。拍短视频、做网红、演喜剧,就是让她感到开心、至少不那么痛苦的生活方式。
如果“小确丧”带来的不纯粹是负能量,而是放自己一马的适度舒缓,为啥非要拧巴地活成标准版呢?
李雪琴永远在自嘲。
脱口秀节目里,但凡是个女演员都说自己不好看。李雪琴就怼:“那对双胞胎(颜怡颜悦)还说自己脸大,她俩脸加一块儿都没有我大。”
她吐槽节目组老爱给她整一些紧绷的裙子,搞得她在台上呼吸不畅,感觉衣服随时会崩开。她就想穿背心短裤,但节目组不让,为什么呢?因为李雪琴穿上背心短裤就成了王建国。
▲“雪国列车”夫妻相
有些段子听着宛如自恋,实际上还是自嘲。
自嘲社畜生活:老板要求24小时待命,半夜3点发微信没回就电话轰炸,“他暗恋我!呵,男人。”
自嘲PK赛被看低:“那些人老想赢了,争着抢着就要选我,搞得我压力特别大,我这辈子都没那么多男人竞争过。”
奶凶奶凶放狠话:“你选我,那你赢定了。”
被老板逼着往前走、被李诞夸天赋异禀,她颓丧中带着一丝无助,“他天天忽忽悠悠的,就知道给我画饼。李诞也说我天赋异禀。你说我有啥天赋啊,我就有个饼。”
她的段子没有很大的信息量,没有形而上的价值观,似乎也没有什么要针对、要讽刺的人与事,就只是单纯的说个乐子。
怂到深处自然萌。不刻意渲染,不强调意义,恰恰是她被这一届年轻人喜欢的理由。
大张伟吹爆她,说她是脱口秀天才。史航说她像一个巨人没有弯腰就走过拱门,因为拱门为了她暂时化身彩虹。杨天真直接抛橄榄枝,“我太喜欢你了,把合约转给我吧。”
如果动不动就盖章“天才”稍显浮夸,一位普通网友的评价我觉得就特别精准:她是被才华和敏感既供养又折磨的人。
拥有特别细腻的感知力、共情力,在成长阶段又缺乏足够安全感支撑的女孩,就会常常陷入这样的悲喜交集。
从某个角度看,李雪琴和李诞挺像的。
都有深海一般丰富的认知和领悟力,却宁可把自己晒在“肤浅”的沙滩上;看起来颓丧颓丧,却都选择了喜剧行业,立志带给众人快乐。
李诞说:“我就希望活得流于表面。人是为别人而活,我希望给人带来快乐,我不想给人添堵。”李雪琴说:“我很痛苦,但我想让别人快乐”。
▲来源:GQ报道专访
所以李静在节目里感慨:搞喜剧的都这样(抑郁),这也许因为喜剧就是个在自我折磨中取悦观众的过程。
我却只赞同一半。
做出某种选择,历经自我折磨后靴子落下的那一刻,说到底该是取悦自己。
我很喜欢李雪琴在半决赛上关于“遗憾”的那个段子。吴亦凡比喻北京,王建国比喻铁岭,“你有你的选择,我选择王建国。”炸翻全场,粉丝喊话一定要锁死“雪国列车”CP。
不愿留在纽约,就回宇宙尽头铁岭;未必跻身精英,当个活宝也还行。
生活是一组细密交错、昼夜旋转的齿轮,我们侧身其间,被碾压,被追逐,疲于奔命,却也并非不见缝隙。
缝隙是阳光透进来的地方,缝隙来自允许自己与“标准人生”不那么一样。
另一个脱口秀老祖宗马克·吐温说:喜剧就是悲剧加上时间。要我说还少了一个,喜剧该是悲剧加上时间加上想得开。
李雪琴你好,搞对象选王建国还是你老板我不管,我只愿你快乐。
看脱口秀大会了吗,这一届你最喜欢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