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落叶的情意
落叶的情意
胡雅楠
初冬，阵阵的狂风从遥远的西伯利亚一路狂奔而来，虽然经过了长途跋涉，但他的淫威丝毫未减。路边的一棵白杨树像是被他摁住了脖子，但挺拔的白杨树仿佛不肯低下他那高傲的头。他在这凛冽的寒风中奋力挣扎着，完全展示出了她坚韧不屈的性格。
狂风仍在怒吼着，树枝上干枯的树叶打着旋转纷纷落地。白杨树睁着他大大的眼睛，就像在为即将远行的孩子们送上最后一程。
这棵白杨树就生长在北京四环路边的绿化带里。这里曾经是我老家房子的所在之处。所以一有空闲爷爷就经常带我来到这里走一走，一来他是来看看相处了几辈儿人的老街坊，二来毕竟在这里曾经有他苦心经营了多年的农家小院儿。人嘛，年纪一大难免会产生怀旧之感，所以每当我们来到树下爷爷就会滔滔不绝地给我讲述曾经发生在这里的陈年往事。
据爷爷讲，我的祖籍是在河北冀州，大约是在大清咸丰年间爷爷的太爷因生活所迫一个人欲闯关东。说起我们的这位老祖宗有着一手木工的好手艺。他凭着这门绝活儿，一路上一边靠为人打着家具一边朝着关东方向前行。
一日他来到丰台境内，为一户杨姓人家做了几个月的木工活儿。那家主人见我的这位老祖宗年纪轻轻并有着一手木工的好手艺，于是就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了他，从此我家就在丰台落脚生根了。所以说爷爷是真正土生土长的老北京人就一点也不为过了。
爷爷从他一出生乡亲们就给了他许许多多的关怀。他出生在困难的年代，常常因食品不足而被饿得哭哭啼啼。于是，东家一口奶西家一口粥，邻居们都在尽着全力帮助爷爷的母亲养育着被饿得瘦小枯干的他。我听爷爷说过，邻居家的一个婶子实在拿不出什么东西来给爷爷吃，她就把煮熟了的玉米放在嘴里细细地嚼碎，然后再一点儿一点儿的抹进爷爷的嘴里。当然那个时候爷爷还没有到懂事的年龄，乡亲们为他的付出他自然是记不得的。那么爷爷后来是怎么知道的呢？听爷爷说那是在他长大以后和这位婶婶开了一句玩笑，那婶子面带着自豪的笑容对爷爷说：“你这小兔崽子，这会儿你敢跟我开玩笑了，你小时候要不是我把老玉米嚼碎了喂你。你能有今天”？爷爷听了弄了个大红脸，引的邻居们听了哈哈哈地笑笑个不停。从此爷爷就再也不敢和这位婶子开玩笑了。
由于多种原因爷爷在二十六七岁的时候才成了家。既然成了家自然就应该有房子，可在那个年代甭说没钱，就是有钱盖房所用的材料你上哪里去弄？一日，他听说在北京的远郊怀柔的大山里有木材可卖，于是他租了一辆汽车找了几位邻居家年轻力壮的小伙伴儿就向怀柔而来。
那时候正值开春之时。北京城里春雨潇潇。为了能当天赶回，他们天还未亮就踏上了买木材的征程，汽车过了怀柔不远就进入了山区，当车子开过一个山口的转弯之处后，眼前的情景令他们发呆了！刚刚还是满天的细雨蒙蒙，可现在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却是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世界。山风吹着鹅毛大雪在漫天飞舞，那情景就好像电影里红军在过雪山时一样。
由于车里车外温度的反差，尽管汽车前风挡的雨刷器在不停地摇摆着，但功夫不大车前的玻璃就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司机不得不摇下车窗把头探到车外去看路，不消多时，他睫毛上就结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看上去就像一个坐在车里的圣诞老人。
这时坐在车外的几个小伙子的处境更是惨不忍睹，他们的双脚早已被冻得失去了知觉。大雪封山再往里走是不行了，难道就这样空手而归吗？这时处在绝望中的他们发现在路边不远处有一座不大的小屋子，于是爷爷决定到那座小屋子里去看看，如果里面有人就看看人家有没有什么办法，反正已经出来了一百多公里，说什么也不能让希望落空呀！
原来那是一处护林人的小屋，一位好心的护林人告诉爷爷说：“你们既然来了，就是我们的客人，绝没有让你们空着回去的道理。”！于是他冒雪回到村子里找来了队长，队长决定把树林里前些日子刚刚砍伐下的木材卖给我们一些。不过这些木材还躺在原始森林里，需要我们自己翻沟过坎儿运到这里装车才行。
爷爷说。跟随他前来的伙伴儿们听到此话没有任何怨言，他们用肩扛，用绳拉，一二百斤一根儿的圆木硬是生生的被他们从原始森林里给弄到了车上来。
您可别忘了，这可是在冰天雪地之中啊！像这种情谊，我是永生难忘的。爷爷如是说。在那个年代，人们注重的是亲情。虽然在那个年代大家都不富裕，但邻居们谁家要有点儿事儿，那绝对没有一个人提这个“钱”字。
记得盖房开工的那一天，很多乡亲们不请自到。那真是应了人们常说的那句老话儿，远亲不如近邻啊！在这个场合里大家都是热心帮忙的好邻居，绝对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就连在外工作的一位警察也是如此，当他经过这里马上把警服一脱，拿起地上的一把瓦刀就充当上了瓦匠的角色，那时的情景真是令人感动啊！
此刻的我感到爷爷的话是那么的真挚，怪不得爷爷经常带我到这里来走一走，毫无疑问，他是时刻忘不了这片养育了他多年的这片热土啊！
风还在刮着，这时我发现从白杨树上落下的树叶，无论狂风怎么吹动着他们的身躯，但他们仍然不肯远离白杨树的树根。他们围着树根在不停地旋转着，就像孩子们不願离开母亲的身旁。我这时忽然想起了一句歌词：“那是落叶对根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