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冬天的韵味
文/流云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捂在被窝里情感随着暖流递增。欲罢不能地想对逝去的冬天回眸;更有对今冬的畅想和憧憬。
是的,我已过人生半百。生命无法抗拒的进入枯萎苍老。有多少爱;有多少恨;有多少酸甜苦辣都已收藏在灵魂的窑洞中。我时常扪心自问,难道我就这样将这些人生的经历感悟随着生命的萎缩逝去而带进坟墓吗?回答是:不管今天人们喜欢文学也罢;厌弃文学也罢,我依然倾其所能的忠诚人类赐予我生命的嘱托。
记忆最深刻的是奶奶爷爷在世时的冬天。那是我生命中最最快乐的时光。
我的童年似乎在奶奶的时常呵呵一笑和爷爷抽土烟的袅绕烟雾中成长。
奶奶常坐在门槛边,双腿下夹着灰笼。我在院子坝上疯玩爷爷给我做的铁环。一不小心铁环滚下坝去了,爷爷不厌其烦的给我捡起来摔给我。尽管寒风刺骨,爷爷耄耋的身躯似乎经得起冬天的寒冷,他站在下坝,叭嗒着土烟,守候我滚铁环。奶奶心疼爷爷,生怕爷爷冷着,一次次喊爷爷回到室里去,爷爷没好气地回答奶奶:“话多,我晓得了。”现在想来,奶奶和爷爷的感情特别深。奶奶和爷爷从没有争嘴吵架,凡事爷爷说了算,也许这就是华夏民族典型的家长制。包括父亲和母亲也继承了老一辈的传统。这恐怕就是男尊女卑的表现。
奶奶做的醪糟在我们村没有人可比。奶奶每年春节前就要做醪糟,为春节煮汤圆做准备,尽管在棉被里捂着发酵,两三天整个村子就能嗅到那股纯香的醪糟味。说来也怪,同样的糯米,酒曲,其他人照样制作,总是无法达到奶奶做出来的那种纯香醉人的味,好多家里做醪糟就请奶奶去放酒曲。
奶奶也是舍得的人,当然不排除奶奶的显摆。每次醪糟发酵出来,就端在院坝上让大人小娃分享。虽然冬天,大家吃了奶奶的醪糟,感觉暖和温馨。
奶奶虽然没有唱歌的特长和喜好,可我生命中第一首歌是她教的:“红萝卜/咪咪甜/看到看到要过年……”在进入腊月,我时常与小伙伴们唱着这首歌期待着春节。
当然爷爷也教过我一首歌:“腊月初二不放学,老师是个猪脑壳。”爷爷教完抿嘴诡笑。我也笑得死去活来。奶奶在一旁瞪眼爷爷。我感觉有趣好玩,继续唱。奶奶就凶我了:“再唱,奶奶打人哟。”
爷爷的离世,使我终生忏悔那个冬之夜的倔犟与任性。
那个冬天已进入霜降,乡村的夜黑得早。
母亲从傍晚就开始胡萝卜炖猪脚。天擦黑父亲吩咐我去把爷爷接来。爷爷听到我接他去吃猪脚,他那张苍老、打皱、如枯树皮的脸绽放了温暖的微笑。我牵着爷爷青筋凸起的手沿着屋檐边小心地回到家。全家人已围坐在方桌,一盆热气腾腾的炖肉香气溢满堂,沁入饥荒已久的渴望心灵;那种狂悦之心犹如干旱的大地得到了一次暴雨的浸泡,兴奋至极。大家看到爷爷到了,迫不及待地赶紧抓起筷子,但谁也不敢伸筷子去夹盆里的肉。爷爷在上方落座了就说:“趁热,快点吃。”尽管爷爷放话了,还是待爷爷动筷子夹了肉,大家才伸手夹肉……我无法描述姊妹兄弟那种饕餐的窘态。可那是我们全家的幸福快乐;那是冬天里的春暖花开;那是生命中最值得铭记的冬之夜。
然而,这个宵夜成了爷爷生命的最后一次晚餐。爷爷回去的时候,爸妈叫我送爷爷,爷爷叫我自己吃饭,我趁机偷懒就没送。爷爷跌倒在屋檐沟里中风了,就再也没有站起来,享年89岁。
在我生命中的冬天,有爷爷奶奶的时候,我是温暖的。尽管爷爷奶奶九泉之下,可我无时无刻不在怀念,祈愿我的怀想愿天之灵捎去我这个孙子的永恒之念。
春夏秋冬,恐怕最不看好的是冬天。愚人亦然。冬天的冷触动人们的悲情。特别是布衣草根子民,进入冬天考虑更多的是吃穿住行。
那些年,华夏大地都过着扎紧裤腰带过艰苦的生活。饥荒是每个家考虑的首要问题。特别是进入年关,有的家里不精打细算,锅儿就做钟敲。唯有东一家西一家的借粮。
虽然那些年贫穷不可耻,可毕竟去乞讨还是羞愧脸红的。
我们家,尽管有几张吃闲饭的嘴,全凭爸妈挣工分养活一家人。母亲在全家的生活安排计划很是操心。比如那些红苕又小又破烂的,本该猪儿吃的,母亲尽可能选出来人吃。我们家一般不吃植物油,尽可能的吃猪油。母亲说吃猪油才养人,心不慌,最重要的是油水吃得重,就能少吃饭节约粮食。
进入冬月,母亲想尽办法凑钱买猪板油回来制作腊猪油。其实也简单,把猪板油铡小块后,放盐、花椒、木将籽、生姜、黄豆……在一个盆子里揽拌揉捏,然后装在坛子里密封。待一两月后拿出来,原来白白生生的猪板油就发黄了,这就是腊猪油。可以从年头吃到年尾。特别是当铁锅烧红后,放一两个猪油,母亲用锅铲使劲地挤压猪油,待猪油完全挤出来油后,一瓢水倒进锅的瞬间,那股冲天而起的腊猪油香味,诱惑我们兄弟姊妹馋得清口水吞了一口又一口。
我们家不是硬性过二、五、八(每天两餐),还是有过三、六、九(每天三餐)的生活。当然晚饭就不可能像早中餐那么吃得饱饱的,一般煮点稀饭或面条。每个人就只有一碗,既便锅里剩点饭,多数时候是我得到爸妈的宠爱,让我吃了。时常遭到哥哥姐姐妹妹的翘嘴瞪眼。母亲为了平息他们的不服气,找借口说:“二娃子体子差,让他多吃点。”
最好笑的是,有时吃面条,灶台锅边放着碗,母亲开始从锅里挑面条时,兄弟姐妹围着灶堂,七嘴八舌的告诉母亲那个碗多了,那个碗少了。待父亲放话,就看谁的手儿长,动着快了。吃的时候,谁也不说话,唯有面条进嘴时“唿啦,唿唿啦啦,唿唿唿啦啦啦……”的声音吞噬了寒夜的风声。
这种声音是时代的声音;这种声音是一个家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有声力量;这种声音是敲醒贫穷苦难的灵魂;这种声音才是天籁之音;我把这美妙绝伦的音符深深地窑藏在心中,让她成为我生命中永恒的咀嚼。
(图片来自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