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张爱玲控诉的万恶继母 原来也是个被情所伤的可怜人!
“有一个时期在继母统治下生活着”,在《童言无忌》中,张爱玲如是说到。和继母同住的这段时光于她而言,比寒风更为凛冽锥心。在余后的人生中,她竭尽所能地嘲讽、挖苦这位旁人眼中善良端庄的继母孙用蕃。
张爱玲作为一个新式女子做派,为自己的爱情挣扎过、为自己的道路奋斗过,她独立、勇猛、藐视一切旧的束缚,却偏偏不理解这位继母的无奈与凄凉,不理解她孙用蕃的人生,也是在满目疮痍中挣扎,在挣扎过后认命。
是啊,在那个时代,谁又能逃脱这些细碎纠缠着的苦难呢?
小团圆,何来团圆?
张爱玲晚年写出《小团圆》,其中人、物、事均可还原为现实。坊间传言,书里耿翠华一角便是继母孙用蕃。书里如此贬损:“耿翠华年少时与家境贫困的表哥相恋,私定终身,但两人的爱情因为门不当户不对而遭到家庭反对,他们选择了服毒来守护誓言,当耿翠华服毒后,表哥却没有勇气服毒了,虽然她最终也被救活了,但这件事却成为了当时的笑柄。”这段刻骨铭心的爱情、负心汉未禁受住考验的悲剧,在张爱玲笔下,只当笑话看待。
孙用蕃的痛苦,确确实实来自这位表哥,而她还未来得及消化这些痛苦,周围的愤恨、责骂、嘲讽也足够将她结结实实地淹没了。个中滋味,从她吸食的鸦片烟中也可略见一二。这样的痛苦持续到张廷重的出现,张廷重给予了她足够的爱与希望。
孙用蕃出身名门,祖父是光绪皇帝的老师,而张爱玲的父亲张廷重,张佩纶之子,也是家世显赫。二人的结合并不突兀,1934年,36岁的孙用蕃与张廷重订婚。
被现实中的琐碎击垮的美梦
孙用蕃不是没有想过努力经营好在张家的小日子。她试图成为好妻子,好继母,试图消除一家人与她的隔阂,和和睦睦、安安稳稳。而生活对于她,似乎没有顺遂可言。孙用蕃还没有过门,张爱玲身边的保姆便挑唆二人的关系,讲继母将如何恶毒,将如何虐待丈夫与前妻的孩子,孩子将如何受苦,给年幼的张爱玲描摹了一位毒妇,深深印在脑中。张爱玲将孙用蕃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表示永不接纳。
在这种先入为主的形象里,孙用蕃与张爱玲的误会轻而易举地发生了。彼时孙用蕃家道中落,嫁妆也不甚丰厚,从轻从简。按照传统习俗,她为年幼的张爱玲选择的礼物是一箱自己穿过旧衣物,款式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料子也都是上乘的,也算好心。既是旧的,孙用蕃穿过,又是老款式的衣服,不够流行,张爱玲只当她用便宜玩意儿唬小孩子。
她从小接受的是西式教育,上玛丽亚女校,弹钢琴,生母影响了她对衣装的审美,她自己也比同龄孩子早熟许多,这堆旧衣服简直就是对自己的羞辱。她如此描绘:“有一个时期在继母统治下生活着,拣她疮剩的衣服穿,永远不能忘记一件黯红的薄棉袍,碎牛肉的颜色,穿不完的穿着,就像浑身都生了冻疮。
冬天已经过去了,还留着冻疮的疤——是那样的憎恶与羞耻。”因为一堆旧衣服,两人结下了一生都解不开的误会。争吵时常发生,因为和继母吵架,张爱玲还会得到父亲的殴打。
然而,孙用蕃要面对的,远远不止张爱玲一个人。嫁入张家后,孙用蕃发觉,这个家中,到处都有张爱玲生母,张廷重前妻------黄逸梵的影子。黄逸梵与这个家藕断丝连,甚至还有为张家做决断,孙用蕃忍无可忍,她要清除所有关于黄逸梵的痕迹。
孙用蕃搬了新家,重新置办家具,换掉原来的佣人,但是她无法清除的连接,是张廷重和黄逸梵的孩子张爱玲与弟弟张子静。除此之外,张爱玲的姑姑张茂渊也对孙用蕃视若无睹,与黄逸梵亲密无间,相邀旅居国外。这一出出闹剧似的生活,让她在绝望中越陷越深。
这出闹剧最后爆发在张爱玲的出国问题上。黄逸梵极力支持张爱玲出国,甚至回到国内。孙用蕃的痛苦喷薄而出,与张爱玲对骂,在混乱中,她打了张爱玲一巴掌。这一巴掌,彻底割裂了她与张爱玲的联系,在张爱玲心中,她恶毒,罪孽深重,无法原谅。
这个罪孽深重的后妈,陪伴张廷重后半个人生,主持了他的葬礼。根据邻居的回忆,孙用蕃大方、温柔,喜欢逗小孩子,同他们一起玩耍,不吝蜜饯糖果,大家都很喜欢她
幻想中的母亲
张爱玲一生无法追逐得到的,母爱算其一。那种绵柔的,牢固的,无私的来自母亲的爱,只存在于张爱玲的幻想中。真正和母亲生活后,这种想象慢慢破灭。母亲在她的成长中是缺失的。她母亲不了解张爱玲,也不足够爱她。
黄逸梵二十二岁的嫁给张庭重,两个人新婚时很恩爱,被人称为“金童玉女”,生下了一双儿女。然而,她与张庭重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两个人不能不产生隔阂。黄逸梵内心追求自由,想要活得十分精彩。而张庭重身上旧社会习气严重,喝酒、逛窑子、抽鸦片、娶姨太太。于是黄逸梵随张茂源一同去了英国,扔下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当时的张爱玲只有四岁。
张爱玲十五岁那年,她的父亲娶了继母孙用蕃,在她中学毕业那年,她的母亲回国了。她不堪父亲和继母的虐待,寻求母亲的庇护。黄逸梵的经济状况大不如从前,脾气越来越暴躁,母女之间的隔阂也越来越深,感情也越来越淡,虽然终日面对面,却话都说不上几句。
一个缺少家庭关爱的女孩是脆弱敏感的,在新旧交替的时代、战火纷飞的时代,没有感受过什么是爱,所以对周围一切都有一种冷眼旁观而又敏锐得感觉。张爱玲、黄逸梵、孙用蕃。各有各的痛处,无一不是可怜人罢了。热烈地付出爱,被抛弃,承受家族衰落的窘迫,忍受家庭争吵的无可奈何......
那个时代的女人,又有谁能避免得了殊途同归,摆脱得了悲惨命运呢?
文/斋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