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笔下的“无赖人”是个怎样的情爱高手

张爱玲写完《小团圆》迟迟不肯发表的一个原因是，怕台湾的那个“无赖人”广而告之自己，大占便宜，告诉世人书中的“邵之雍”就是他。张爱玲知道，那“无赖人”可不怕读者对他唾沫四溅，他一直为自己的“多情”而洋洋得意。而张爱玲却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了。于是多年后，在张爱玲去世后，“无赖人”也去世后，《小团圆》才在张爱玲好友的儿子手中出版。

那么这个无赖人是谁呢？对张爱玲稍有了解的读者就知道，他就是胡兰成。因为张爱玲，还是买了《今生今世》，想进一步去看看胡兰成。先前只知道那么一个奇女子竟然爱上了一个比他大15岁的男人，一个汉奸，而且心甘情愿低微到尘埃中去。不明白。

翻开《今生今世》，照片中一个穿着长袍的男子，端坐着，面容清秀，眉目之间流露着中国文人所特有的儒雅，此时胡兰成应已有六十岁，可其谦谦君子的模样还是很讨人欢喜的，不由想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翻开书一下就跳到了《民国女子》篇，不为别的，只为张爱玲。胡文笔轻灵圆润，遣词造句别有韵味，写到情思，清婉中流淌着如蜜的柔情，让读者也心旌摇动。“她的神情，是小女孩放学回家，路上一人独行，肚子在想什么心事，遇见小同学叫她，她亦不理，她脸上的那种正经样子”。这是胡兰成第一眼的张爱玲，字里行间充满了怜爱，这时胡兰成应浅浅笑着，注视着张爱玲，张爱玲正经样子背后应又一丝惊慌不安吧。对于这个高高的女子，胡兰成第一眼应并没有多少爱恋，吸引他的更多的是“非等闲”吧，显豁的家世，留洋的经历，满腹的才华。可是这个大脸的小女子却动心了。当然这只是笔者的想法。

胡的文字却还是动情的很，文章的开始着实让笔者稀里糊涂感动了一番，“我们俩人在一起时，只是说话说不完。在爱玲面前，我想说些什么都像生手拉胡琴，辛苦吃力，仍道不着正字眼，丝竹之音亦变为金石之声，自己着实懊恼烦乱，每每说了又改，改了又悔”。再读，才发现自己还是因张爱玲而感动。“我们虽结了婚，亦仍像是没有结婚。我不肯使她的生活有一点因我之故而改变。两人怎样亦不像夫妻的样子，却依然一个是金童，一个是玉女。”看到这里，已嗤之以鼻，胡侮辱了“金童”这个纯洁的字眼，就在此篇中他竟写到：“我已有妻室，她并不在意。再或我有许多女友，乃至挟妓游玩，她已不会吃醋。”也许就因为张爱玲“低微到尘埃中”“因为懂得而慈悲”，以至于他堂而皇之地将周训德的事情告诉张，堂而皇之地带着范秀美约会张，什么“临水照花人”，都是哄骗他人的把戏。

读到《汉皋解佩》，以为胡真的爱上了周训德，爱上了这个纯情而又活力的小姑娘，心中的欢喜溢满笔头，文字十分美得，“她一路叫应问讯，声音的华丽只觉一片艳阳，她的人就像江边新湿的沙滩，踏一脚都印得出水来。”“她坐在灯下，脸如牡丹初放，自然的又红又白，眼睛里都是美，我看呆了，只觉她正如六朝人铭志里的：‘若生天上，生于诸佛之所，若生人世，生于自在妙乐之处。’”“风吹衣裳，江流无尽，她只是唱歌，唱了一支又一支，无止无休，今生今世呵，端的此时心意难悦”。

此章中胡还写了许多和小周的生活中的小事，真正的又怜又爱，这是在《民国女子》中找不到的，让我越发的感觉《民国女子》中赞美张的词语太过牵强。写到训德说要嫁他人，胡虽听她咳嗽，亦不理睬，但周训德牵肠抖肺大咳起来“我只得起来给她叱挼，等她咳嗽止了，我笑道：‘我还想拼的，拼你不过’”。“春夜寒冷，我给她轻轻盖上一条被。乃至要动身，我不忍叫醒她”。胡写的生活的片段，感觉真实而又温暖，不似《民国女子》写得更多的是崇拜，少了生活中柴米油盐的味道，反而少了爱情的温情，以至怀疑起胡兰成和张爱玲的爱情。胡兰成逃难的时候，想带着的是这个“竹叶水色”的小周，而千金之躯的张爱玲风尘仆仆赶过去，得到的却是冷漠甚至是嘲讽。因为胡兰成又与范秀美结婚了。此时胡曾经心爱的小周因他连累入狱。爱有多少？爱有多深？

和范秀美相好，是因胡兰成在落难的时候，范秀美给他的帮助，更因他不是一个寂寞的人。在读完《瀛海三浅》后，我已忍无可忍，将书往床头一扔，文字再温婉动情，亦感觉丑陋不堪，想象照片上谦谦君子的模样，越发的虚假，恶心，恨不得指着他的鼻子臭骂一通才解气。他自认为是“永结无情契”的高人，而我看来只是薄情寡义的小人一个。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只是诗经中的童话，几个女子，因胡兰成，今生今世已惘然。难怪后来，张爱玲说他是“无赖人”，真的不假。

话又说回，其人可恶，其文却清新秀丽，喜欢散文的读者，可以读一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