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汉宫春》：人误许 诗情将略 一时才气超然

上回书我们说到陆游在南郑前线不到一年，就被调任成都，途经葭萌驿时写下了一首《清商怨 葭萌驿作》。陆游一生坚持抗金，却也因此屡次遭贬，这一次好不容易到南郑，到了抗金的前线，本以为有机会一展身手，不想就被调到成都，成了后方的一名闲人。人在后方，却仍心系前线，郁闷之下，陆游慨然而歌，写下了这首《汉宫春》。

羽箭雕弓，忆呼鹰古垒，截虎平川。吹笳暮归野帐，雪压青毡。淋漓醉墨，看龙蛇、飞落蛮笺。人误许、诗情将略，一时才气超然。何事又作南来，看重阳药市，元夕灯山。花时万人乐处，欹帽垂鞭。闻歌感旧，尚时时、流涕尊前。君记取、封侯事在，功名不信由天。

在南郑的古垒旁，辽阔的平川上，我和众将士拿着弓箭，带着猎鹰，驰骋射虎。天黑时吹着胡笳回到野外的帐篷，帐篷上早已落满了厚厚的雪。众人开怀畅饮，趁着酒兴，挥毫落纸，那龙飞凤舞的草书，墨迹淋漓，落在了纸上。人们谬赞我有诗情又有武略，说我是一个超群的人。

图片来源于网络

为何偏要我离开南郑来到成都呢？是为了逛重阳的药市，还是欣赏元宵的灯山？每当繁花盛开的时候，在那万人游乐的地方，我也斜带着帽子，提着马鞭，任马儿漫走。每次听到欢歌声，我就会想起过去的军旅生活，举起酒杯马上就落下眼泪。请千万记住，我杀敌报国，建功立业的愿望从没变过，建功封侯并非由上天决定的。

词的上片回忆在南郑的军旅生活。“羽箭雕弓，忆呼鹰古垒，截虎平川”，这三句描写的是军中的射猎生活，在南郑古垒旁的平川上，陆游骑着快马，带着精美的弓箭和猎鹰，狩猎猛虎。“吹笳暮归野帐，雪压青毡”，这是狩猎归来，为我们描绘了军营生活，日暮时分，众将士满载而归，吹着胡笳而归，回到被厚雪覆盖着的青毡。“野帐”和“青毡”指的都是帐篷。这一幕感觉很熟悉，我们现在的军旅生活也有相似的一幕，有歌曰“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淋漓醉墨，看龙蛇、飞落蛮笺”，这三句写诗酒生活。众人开怀畅饮，陆游兴酣挥墨，写下了龙飞凤舞的书法和气壮山河的诗篇。

图片来源于网络

这三个镜头，狩猎生活、军营生活和诗酒生活，都由一个“忆”字引起，前两个镜头是“将略”，写陆游的勇武；后一个镜头是“诗情”，写陆游的才华。正因为陆游如此出众，众人也“误解”了他，认为他是超群的人。从陆游的诗词以及他的抗金谋略，他确系才华过人，而这首词他却在“诗情将略”前冠以“误”字，这是自谦自责的口吻，写出的是他报国无门的悲愤之情。

下片写眼前的繁华。陆游先以“何事又作南来”起始，反问为何会从抗战的前线来到后方，借此来表现他的北伐理想破灭后的深沉感慨。而后为我们描绘了三个繁华的场景：一是重阳熙熙攘攘的药市，二是元夕光彩夺目的灯山，三是万人游乐的花会。陆游处于这样的场景，想到前方战士在浴血奋战，沦陷区百姓苦不堪言，就无法自处，他任凭马儿漫走，听到欢歌声，想起了军中生活，忍不住就流下了眼泪。但陆游并非一味沉浸于悲愤之中，他心中还有大业，他依然想杀敌报国，于是他坚定回答“君记取、封侯事在，功名不信由天”，这一句翻译过来可以说是“成事在天，谋事在人”，这是人定胜天的思想。

图片来源于网络

这首词上片和下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景物、环境、人物的对比，通过对比，揭露出人物内心的世界。在感情上，上片是由豪迈转悲愤，下片是由愤懑牢骚转慷慨激昂，正好首尾呼应。

在封建社会，人们非常多迷信，认为一切都是天命，虽然早在秦朝就有陈胜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但各朝各代几乎都是以天子自居，认为要顺应天命，违反天命会遭天谴等等，陆游在词中的“功名不信由天”，对当时的环境来说，还是难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