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丨难忘那片珊瑚海
一
《晋书》有这样一个故事,晋朝的富豪石崇和国舅王恺斗富。
晋武帝都暗暗地帮助王恺,曾将一株高二尺许的珊瑚树赐给他,那株珊瑚树枝桠分离,爽朗别致,像剥了叶肉的叶脉那样好看。王恺就炫富地给石崇看,石崇拿起铁如意击打这株珊瑚树,瞬间分离散碎了一地。王恺当时是既惋惜,又认为石崇嫉妒自己的宝贝,脸色都变得通红。石崇说:“不必记恨,今天就还给你!”于是让手下把自己收藏的珊瑚都搬出来,有三四尺高的珊瑚树就有六七株,枝干生姿,光彩灼目,和王恺一样的有很多。王恺惊讶错愕,若有所失。
二尺高的珊瑚就是皇家贡品,可以看到珊瑚的珍贵;而三四尺高的珊瑚就是世间稀罕物,成为绝品。
汉代刘歆在《西京杂记》中记载,积草池中有一株高一丈二尺的珊瑚树,一株主干抽出三个枝干,在枝干上有四百六十二条细枝。这株珊瑚树是南越国王赵佗所献,名字叫做烽火树。到了夜里,火光烛光映照这株珊瑚树,熠熠生姿,光景昭昭。
为什么珊瑚树是珍贵的?《海中经》中说,珊瑚生在在海中,如果想取下,先做一个铁网沉到水底,珊瑚随网而出水面,高两三尺,有枝无叶,如同冬日的小树。大部分珊瑚拽出水面前,就因绞网而分段碎裂,坏了品相。
珊瑚不易得,古时在海上采摘带着很大的生命危险,所以珊瑚是珍贵的。在佛教的信徒眼里,红珊瑚是七宝之一;在清朝的皇帝、大臣的朝珠中,也有珊瑚朝珠,代表了一定的身份。
二
清乾隆朝的翟笠山是山东人,后来在台担任典史和县丞,他在《台阳笔记》中记载这样一个趣事。
某年的秋天,翟笠山因为家事,由台湾回大陆,在澎湖中转等待回家的渔船,于是在那里呆了两个多月。每当大海没有波浪,海面平静时,海里散发出五色灿烂之光,就感到惊奇,问当地的渔民。渔民告诉他:“这是海中石散发的光芒,你没有见过这种景象吗?离这里30里的西屿有两株红珊瑚,四个人合抱才能搂住主干,有十几米长,生长在三十多米的水下,珊瑚四周有游鱼和海虾护佑,铁网不能取出这样硕大的红珊瑚。“于是和驾船的人撑浆去看看究竟,到那里海浪澎湃,水急如风,海船不能抛锚停留。驾船的人说:”你看到了吗?水色深红不变的,就是珊瑚的光芒;海面灿烂有纹理的,就是宝气的聚散。“
翟笠山将海底的珊瑚的奇异描绘得十分精彩。这次偶遇可以用周杰伦的《珊瑚海》中的歌词“‘游人’跟‘珊瑚’相遇,只是一场意外”。
光华易逝,面对海风,轻嗅着咸咸的空气,看着海鸟轻掠开海面,海鱼轻跃出海水,每次都尝试穿越别人的梦境中,怎知道海水流深,那波澜壮阔的光影其实是珊瑚海的倒影。
海鸟跟鱼相爱,只是一场意外。心恋眼中人,就要像海鱼守护在红珊瑚的身边,珊瑚的光也会温润你护体的甲鳞。
三
深蓝色的海水卷着白色的波浪,像烫了一个大发卷,不断拍打着海岸上的棕黄的细沙。
海面的汹涌翻不起海底的平静。游弋在海水中,波浪的泡沫和水面撕扯的光影不断变幻,给海中的生物蒙上一层梦幻的光彩来。海底的珊瑚自然不输陆上山川大泽的生机与盎然,在蔚蓝如玉的海中,生成另一种境界来。
海底的珊瑚奇绝突兀,式样不同,有像一顶奔跑公鹿头上的鹿角,也有像一扇江南女子手中的撒扇;有像一座嗒嗒滴水的怪异石钟乳,也有像一个藏有溶洞的石峰。有的珊瑚已经石化变得斑驳平凡,而有的却撬动着触须吸食着海水中的微藻;有的像少女手指中涂抹的猩红指甲油,而有的像怨妇培养的干瘪的多肉植物。红的,紫的,黄的,绿的,白的,多彩的,灰暗的,将海底的色彩丰富了起来。带角的,带刺的,带树叶纹脉的,圆滑的,突兀的,将海底的形态生动了起来。
一群又一群的游鱼,一会儿摆到海面下,一会儿藏到珊瑚中,一会儿整齐排列,一会儿匆忙四散。突然窜出几只海鲨,疾驰追逐,糊的绚丽的小鱼四处奔命。
珊瑚海的蓝如收音的墙,很多时间是寂静无声的;或者说,海中的声音不是天然为人所用,而是为了这些生在长在珊瑚中的生灵。可以听见的是海豚聚集发出的锐利的声响,或者大鲸鲸吞时发出的雄浑的“海“籁。
这片珊瑚海,极像儿时的梦,多彩绚烂,一不小心碰破,就像海中的一个闪着海光的大气泡,啵的一声缩小分裂,冲向了汹涌多浪的海面。
难忘那片珊瑚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