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醉翁:年俗与年味
年俗与年味
文/西山醉翁
一转眼又到了年终岁尾腊尽春来的時候,但是人们对过大年似乎有些冷淡,而且还有些抱怨,说现在过年没啥年味了。而对于传统年俗的追忆,对那逝水流年的留恋却溢于言表。说什么那时候过年的感觉真好,过年的兴致真高。那年月穷是穷,忙是忙,穷忙还穷乐呢!那时候,一过冬至,人们就变冬闲为冬忙。男人们忙着推碾磨面,赶集买办。女的忙着穿针引线。孩子们更是盼着吃腊八粥,祭灶那天响炮,还可以吃一块麻糖。腊月二十三临年剩七天,家家户户忙着扫房子,做豆腐,压粉条压饸饹;大年二十九或年三十,糊新窗户,贴窗花,贴年画,贴对联。在我的记忆中,一糊新窗户纸,一贴窗花,再在刚刚刷白了的墙壁上贴上一张年画,那过大年的喜庆气氛就出来了。年三十中午那一顿黄糕肉菜真是解馋。除夕晚上给神灵和祖宗上供,求他们保佑来年时来运转,熬年时一家人其乐融融,对来年充满了美好企盼。初一五更天就起来点旺火,响炮,然后大人孩子都穿上新衣服,小辈们都要给长辈拜年磕头问好。初一至初五都要做好饭吃,我记得初一炸糕初二包饺子初三蒸稻米饭,吃得是那么香,觉得是多么幸福……
一般穷苦人家过年还如此有趣有味,那有钱的大户人家过年就更讲究了。你读一读大师们笔下的年俗,那是多么有趣味呢!
丰子恺笔下的年俗充滿了温馨:请染房里的伙计吃年酒似乎是丰家过年的“序幕”。 送灶时甚至拿一点儿糖饼来粘在他嘴上,免得他在玉皇大帝面前多舌。腊月二十七,夜祭“年菩萨”是个圣典。白天忙着烧祭品:猪头、全鸡、大鱼、大肉,都是装大盘子的。吃过夜饭之后,把两张八仙桌接起来,上面供设“六神牌”……
老舍笔下的年俗更是有味。他在《北京的春节》一文中,用他那优美的笔调,描绘了老北京春节前后的活动、玩艺儿、吃食、礼仪、景观等等。
梁实秋在《过年》一文中回忆:除夕要守岁,不过十二点不能睡觉。前庭后院挂满了灯笼,又是宫灯,又是纱灯,烛光辉煌。地上铺了芝麻结儿,踩上去咯咯吱吱响。初一起得特别早,梳小辫儿,换新衣裳……
鲁迅在《祝福》中写“祝福”是家乡年终的大典,致敬致礼,迎接福神。杀鸡宰鹅买猪肉,用心细细地洗。煮熟之后,横七竖八地插些筷子在这类东西上,可就算为“福礼”了。五更天陈列起来,并且点上香烛,恭请福神们来享用。
冰心笔下的年俗十分喜庆:从祭灶那天起,大家就都忙乎起来。首先是叠“元宝”,那是用金银纸箔叠成元宝的样子,然后用绳子穿成一串一串的,准备在供神供祖的时候烧。然后就忙扫房,用很长的掸子将屋角的蛛网和尘土都扫除干净,又擦一切铜器。大门上贴上新的鲜红的春联。小孩子们只准备穿新衣服,放花炮,拜年,拿压岁钱。
林语堂曾做过统计,那时从除夕到正月十五,共有130项年俗。现在这些內容绝大部分都已经没有了。老年人的记忆里还珍存着以往“年俗” 的情怀,难怪他们抱怨现在过年缺少年味了。
人们抱怨年味缺失是有道理的。传统的年俗一样一样地消失了。就连春联也不用写了,一切都是去买,少了墨香,少了情趣。其他吃的穿的用的一切一切都无须自已动手,扫房子擦玻璃都是雇人,有钱的人吃饭也用不着做,年夜饭也是去饭店里吃。有人把年味的缺失归结为三方面的原因:年华老去、感受力的丧失以及购买力的增长。这种说法有一定的道理。老年人过的大年多了,越老越有怀旧情绪。好象九斤老太一样,看年轻人一代不如一代,觉得过年一年不如一年有味。人老了感受力也越来越迟钝。购买力的增长,生活水平的提高,物资的丰富,使年轻人包括小孩子在内,对过年也不觉得兴奋。人的心理一般来说是这样:需求刚得到满足的时候,兴高彩烈.,一旦满足地次数多了,就变得平淡无奇。一个人饿了,吃笫一铲黃糕,香得很,狼吞虎咽,兴奋异常。吃笫二铲时兴奋劲少了,但还是心满意足。吃笫三铲时,有些难以下咽。他吃饱了,硬是让他再吃笫四铲時,他会吐出来的。同样是黄糕,吃笫一铲和吃笫四铲感觉是不一样的。同样一件事,你做多了,兴奋感就没了。现在人们每天吃得都不知吃什么好,穿的都不知穿什么好,在吃穿方面,过年与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在文化如娱乐方面,人们甚至对那年年都有的“春晚” 也看厌烦了。
人们觉得现在过年缺少年味,我认为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对传统文化的丢弃与冷漠。中国的春节是中国传统习俗和传统文化集中体现的节日,过年毕竟有着足够的语义,比如辞旧迎新、欢庆丰收、祈求来年好运、举家团聚、祭神祭祖和省亲拜年。这些都是对人神关系,人伦关系的确证,也是对传统文化的体现。你不迷信神鬼了,但是你不能忘记祖宗,不能忘记礼义,不能忘记孝道,总之不能忘记传统文化。所以有人说,到底是年没有年味,还是过年的人缺少了传统的人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