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 对于全国数以百计的高考家庭来说 这注定是个不寻常的日子

高考往事

作者：高令亚

六月的风裹挟着一层层热浪在向我们扑面而来，把我们步步带入炎夏，去接受夏日的洗礼。无论你愿意不愿意，酷暑总会来临。人真的很奇怪。大雪纷飞、严寒的冬季里，我们每天都在期盼温暖的春天的到来，烈日炎炎、闷热的夏季里，我们又在盼望秋天的清凉。人的愿望好像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对四季也是如此。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一年已经过半。时间就像飞鸟一样，从我们的天空飞过，自由自在，了无痕迹；时间就像摩天的飞轮，每时每刻都在不停的运转，丝毫没有间歇的时候；时间就像季风一样，从春天吹到夏天，从秋天吹到冬季，周而复始，而一年又一个样。这六月的脚步已经落在了人间，这六月的风带来了夏日的火热和炽烈，焦灼着我们的内心，让希望和失望、幸福和眼泪交织在一起，常常使我们深夜难眠，思绪纷繁，身心疲惫。

六月，对于全国数以百计的高考家庭来说，这注定是一个不寻常的日子。六月七日-八日是全国高考的日子。古代社会，人才选拔靠举荐和门阀制度，后来靠科举进阶。建国后，百废俱兴，选拔人才靠高考；可是，文革十年，高考制度一度中断，直到1977年才得以恢复。有了高考，教育突发猛进，无数寒门学子通过考试实现了大学梦，相继走上了工作岗位。大量人才的培养，重视知识和教育的发展，使得中国现代化事业从理想渐渐变成了现实。科技兴国，这是硬道理。在新时期，我们的国家综合国力飙升，高科技处于世界前列，这些不能不说是对人才的重视和培养的结果。四十多年来，作为高等人才的选拔制度——高考，备受人们关注。关于高考，人们总有说不尽的说题，道不尽的幸福和辛酸。这里有喜悦，有眼泪，有希望，有失望……“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孩子的高考确实牵动着一个家庭所有人的神经。在这个全国备战高考的六月里，看不见的硝烟正在燃起，没有刀光剑影的战场正在悄悄展开。

关于高考的记忆，我还是很深刻的，难忘的，甚至是遗憾的。

我的孩子在2010年参加高考的。那一年，他如愿以偿地考上了重点大学。这对于我们家庭来说，自然是最大的安慰和喜悦。在这个即将高考的日子里，我还是会想起孩子备战高考以及高考的前前后后的情景。孩子高考是一件大事，这已经像老槐树的根深深的扎在了我的心里，怎么能很快的就拔掉和忘却呢！我想，对于每一个有过高考经历的家庭来说，都会有一样的关于高考的刻骨铭心的记忆。

虽然现在说到高考，我的心情显得异常平静，早已没有了当年的激动和波澜，以为高考那是别人家的事情，于己已经无关紧要了，但是，当这六月高考的风不经意的向我吹来时，当看到忙忙碌碌焦灼的家长、学生和老师们时，那高考的记忆又被唤醒，那高考临近时的紧张和战栗仿佛又回到了血液里，翻滚，跳跃，带着夏日的温度向我袭来，使我不能够完全平静下来。

说起孩子的高考，我一想起来就觉得很是遗憾，甚至觉得很对不起自己的孩子。那一年，孩子高考那几天，我始终没有全程相伴，作为孩子的父亲，我是不称职的。说实话，我只是个普通的老师，普通得如同海滩上的一颗砂砾，更没有那么高的思想境界的。在孩子高考时，我也像每一个普通家长一样，希望在孩子一辈子只有一次的高考中，应该能够为他做点什么，哪怕只是高考几天的相伴和接送，哪怕只是给孩子送杯水，给孩子收拾收拾考试的用品。君不见，每年高考，全城出动。最难忘的身影就是陪同孩子参加高考的家长们。他们对孩子一路相送，百般照顾，小心呵护，唯恐做错一件小事，无论是安全还是其它的细节，总之，作为家长们该想到的都想到了，该做到的都做到了，无限的希望只寄托在这一考之上。

考试的那两天，家长是最焦灼了。你看，当孩子们进入考场前，家长们总是千叮咛万嘱咐，唯恐孩子在考试中会出现差错。当孩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考场内的教学楼中时，我们的家长还依依不舍的在校门外警戒区外盘桓，甚至不顾炎热，坚守到孩子一场场考试结束。在这期间，这将是一种怎样的身心煎熬啊！也许每个家长想的都很多，你也很难揣摩他们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每个家长都在心里为自己的孩子能够顺利完成高考、在考试中有一个好的发挥而默默祈祷的。学生在里面考试，在外面的家长，也都绷紧了神经，最担心孩子在考试中会出现意外差错，比如突然晕倒、拉肚子等等不测。每一场考试结束后，家长们眼巴巴的等着孩子的身影出现，只有孩子来到自己的身边时，才如释重负般吐口气，然后检查一下孩子手里的证件有没有遗失，才匆匆忙忙的离开考点。孩子们一场考试结束后，我们的家长一般不会去问孩子考得如何的，即使他们最想知道孩子考得如何。孩子考试中，比较忌讳问孩子考得如何的，那样会直接影响到孩子下一场考试情绪。好在我们的家长现在都很明智，通情达理，理解其中的奥妙，很少去问孩子的，只是单从孩子的表情试图去判断考得是否理想呢。可现在的孩子心理素质都过得硬，无论考得好与坏，他们的表情与平时没有多少差异，也许这是孩子们对自己参加高考的紧张心理的一种掩饰和自我保护吧，也许孩子们对于自己的高考并不像家长们那样搞得神神秘秘，弄得很揪心吧。

六月的天气很炎热，太阳一大早就露了脸，白亮亮的射向大地。考场内外气氛显得很严峻。随着考生一拨拨到来，陆续走进考场后，考点会显得异常安静下来。考试铃声响起，一切都在沉默中，整个的考点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我们的家长却坚守在门外，不离不弃，经受高温的蒸煮和内心的煎熬。这样的经历和心情，只有陪孩子参加过高考的人才能深刻体会。

为了孩子的高考，我们的家长可谓耗尽了心血，每个家庭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不知从何时起，孩子一上学，就出现了家长陪读现象，主要是农村孩子到城里就读。现在，全程陪读已经成为共识。这一方面说明家长对孩子教育的重视，另一方面说明现在的孩子对家长的过分依赖，甚至攀比心理。不管你对陪读现象怎么看待，但是，陪读已经成为一种无可更改的社会现实。

为了能够让孩子安心的学习，照顾好孩子的饮食起居，农村许多家长放弃了田里的劳动和在外的工作，来到了城里开始三年漫长的陪读。我的孩子当时考到滁州中学读书时，我们就很纠结。我和爱人都在上班，孩子的爷爷奶奶当时身体也不太好，陪读几乎不可能。一开始，我们决定先让孩子住学校公寓，一切靠他自理，以为这样还可以锻炼孩子的自理自立能力。我当时还有一个观点，就是别人的孩子住校都行，他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可我们的想法往往太天真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许多现实问题彻底的让我们放弃了那种孩子自立的想法。那时，孩子太小，一直以来在家里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一下子让他都自己来，确实有点勉为其难。就说洗衣服吧，孩子从没有洗过，刚上高中那会儿，个子又小，洗衣服看着都让人心疼着呢。最为主要的，孩子吃不惯学校的饭食，营养跟不上，一个月里竟然生了两次病，到医院里输液。到这时候，我们才感觉到问题来了。就这样，一咬牙，孩子的外公外婆毅然决然地承担起陪读的艰巨任务。

孩子的外婆一直以来身体不好，但她特别疼爱这个外孙子，忍者病痛帮助我们到城里带孩子，为我们渡过难关。于是，我们就地租了两间简陋的屋子，供他们居住。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一日三餐，每天吃喝拉撒睡，洗洗涮涮，全靠他们，真的很不容易。我和爱人做到的，只能是周末到滁州去看看，陪同孩子呆上一两天而已。现在想起，孩子的外公外婆真的不容易，为我们，为孩子付出了太多太多。陪同孩子读书，不仅仅是吃喝睡的问题，还有安全，还有学习的关注，还有……最让人难以承受的，就是带孩子的压力。既然陪同，总想孩子将来高考能够有个好成绩，否则，总有一种没有尽到责任的内疚感。好在三年后高考，孩子成绩还令我们满意吧。在高中就读的学生，特别是重点中学，学业负担重，精神压力大。他们的情绪往往会影响到陪读的家长们。记得孩子外婆就说过，有时候看孩子情绪不好，都不是很敢去问孩子怎么啦，言行举止，显得小心翼翼的。其实，学生也够辛苦了，每天都有做不完的试卷，看不完的书，常常是忙到夜深人静时，甚至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也不肯上床休息。每到这时候，孩子外公外婆就给孩子弄点吃的，催促他早点上床，因为，第二天还要早早起床上学呢。

有人说，高考是对孩子的历练，对他们意志和身心的巨大考验；也有人说，高考严重束缚了学生的个性，摧残了学生的身心健康发展……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而且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觉得，看待任何一种事物都要客观的一分为二的看待，而且要从实际出发。就全国民众的心理来说，支持高考的人数应该占到绝大多数的。确实，高考有利有弊。从选拔人才的角度来说，必不可少的，但从教育的角度以及人们的实际做法来看，有着许多弊端。所以，高考制度一直在不断的改革中，以期让这种制度渐趋完善。我不赞成那种简单否定高考制度的做法，曾经一度废除高考的声音甚嚣尘上，令人担忧。当然，对于任何一种制度，我们只能从宏观权衡利弊得失。反正我还是支持这一项人才选拔制度的，相对来说，公平公正多了。这么多年了，农村的孩子也只有通过高考的途径才能走向更高更远的天地。高考对孩子和家长都是一次严峻的人生考验，是一场跑了多年的马拉松比赛。从孩子上幼儿园起，我们的家长就有了培养孩子上大学的愿望。直到孩子上了大学，家长们才算完成了“育人的任务”。不过，这么多年，他们是在怎样的一种憧憬和焦虑中度过的，不知道你想过没有。

当年，我的孩子是在滁州参加高考的。他是滁州中学学生，当年以优异成绩入校的。经过三年的奋斗和努力，我们终于等到了这决战的最后一刻。至今我会常常想起孩子高考的那几天，因为没有去陪同而深感遗憾和自责。

那一年，我在学校是高三班主任，需要带学生到定城参加高考。一个滁州，一个定城，我只能“鱼和熊掌”选其一，不可兼得的。当时，我思想上很是矛盾。就这一个孩子，一辈子就这一次高考，若不陪同，从道理和心理上都说不过去的，可是，我如果陪孩子高考，那么，我这一个班级的学生怎么办？很现实的问题，就摆在了我的面前。高考无小事，无论是教育部还是教育局，还是有高考学生的学校，这个观念已经在我们头脑里根深蒂固的。按道理说，我可以向学校请个假，找个人代替我带学生高考的，自己就可以脱身到滁州陪孩子高考了。可有谁愿意承担责任和风险呢！我也把想法和爱人说了。但爱人从大局出发，她说，你一走，你班那么多学生怎么办，有我在滁州陪孩子，你就不用担心了，放心带学生高考吧。对于妻子的深明大义，我还是很感激的。就这样，在6月6号下午，我带着我的学生进驻了定城，而爱人一个人到滁州陪同孩子了。在高考的那两天里，我和我的学生始终在一起，却没有能陪伴自己的孩子，心里一直闷闷不乐和忐忑不安。白天和晚上，我只能和爱人通过电话联系，了解自己的孩子考试情况，只是那么星星点点的，不安和忧虑困扰着我。

作为班主任，我知道带队责任重大，要将学生安全带去，安全带回。每天要负责学生的饮食起居，该什么时间起床，什么时间吃饭，什么时间走路……都要做好细致安排。既然家长把孩子交给了我们，我们肯定就要对孩子负责。所以，考试那几天，我们带队的老师们也是全程陪同学生来去，形影不离的。可一想到孩子也在考试，而作为父亲的我却不能陪伴他，在陪着学生们，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安。犹记得孩子第一天语文考试结束后，妻子打电话给我，悄悄的告诉我，孩子语文考得不是很理想，看样子情绪不太好。听到这里，我的心里很是惶恐不安。此时此刻，我多么想飞到孩子的身边，给他安慰和鼓励啊，哪怕给他一个鼓舞的眼神。可是，我不能够做到，因为，我的身边还有那么多需要我在这里陪同的孩子。他们同样需要照顾，同样需要鼓励和安慰。人还是有私心的，我们都是普通人，对于自己的孩子遇到这种情况，内心肯定很焦急的。那时，我的两天高考的日子可以说度日如年，只能把郁闷压在心底，在外表上还不能表现出来。在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后，我在考场外长长的吐了口气，这次考试的煎熬终于结束了。

那天下午，我和学生们乘车回校，安排好学生后，我在中途就立即踏上了去滁州的车子，急切的去和孩子会面……

事情已经隔了很多年，估计孩子也已经忘却了。可我总是时时想起这件事，觉得对不起孩子，有了负债的感觉。我知道孩子会理解我的，不会因此而计较于我，可我却常常在心里对自己过不去，毕竟，没有陪伴孩子参加高考，这是一种无法弥补的缺憾。

六月的风带着夏日的火热正在向我们吹来。它一旦同牵动万家的高考相遇，就会生发着别一样的故事，有着躁动和不安，甚至辛辣和苦味。

作者档案：高令亚，笔名流星雨，男，汉族，51岁，本科学历，高级教师。现在藕塘中学任教，教导主任。《楚天风华》主编。业余爱好写作，曾在《滁州日报·定远新闻》《皖东晨刊》及“定远文学”“定远朗读者”平台发表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