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乡愁》：那块蹭来的贡品点心 多年后依然还香甜着我的梦

《遥远的乡愁》之三十九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秋天，充满细节的完美。

时间，可以在细节里无限延伸。读懂一滴露水的凝聚，看到一朵花儿的花瓣飘落，思考一棵月季新芽

的成长，对比一株花上的种囊充盈如珠，还有含苞欲放的花蕾充满生命的张力。

一株花，便是一个完整的宇宙。

秋天，在细节里，可以思索。

1

关于老家的那座“青龙山”，再后来，还有另外一个神秘的传说，也是传得沸沸扬扬，在十里八乡都引起了轰动——

说有家的孩子得了病，没钱治疗。忽然听说山上住着“仙姑”，只要虔心去祈祷，“仙姑”就会赏药给村民，回来吃了，孩子的病就能好。

那个年头，大家精神匮乏得很，也希望有个类似的传说，带来一些饭后磨牙的话题。

于是，村民们就添油加醋地到处传说。

结果，不长时间，大家就都相信了，还有不少人晚上到山上去烧香跪拜。

距离我们最近的一个“成功”的例子，是一个比我小几岁的堂弟。

他长了个“眼虫”，眼皮下有个疙瘩，磨得眼睛老是流泪，吃药也不好。

“家里有病人，不得不信神”，我那位婶婶就去了一次青龙山。据说，求回了一些香灰之类的东西，给我那位小堂弟喝了，之后就好了。

青春须早为，岂能长少年！

“要不是求来仙药，我家孩子肯定会落个疤瘌眼儿。”

这是那段时间，婶子见谁都要说的一句话。

有了身边的例子，不由大家不信。

于是，这些传说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十里八乡，前去跪求“仙姑”的人更多了。

2

本来，这是大人的事，和孩子们没多少关系。

但据说，去山上跪拜时要带点贡品，比如点心之类的东西。

祈祷完了，就将贡品留下一些算是敬奉“仙姑”的，还要散发给在旁边看的孩子，意思是让孩子们不要乱说话。这样，祈求来的“仙药”才有效。

这些点心，在当时是孩子们垂涎欲滴的东西。

于是，不少孩子就结伴晚上去蹭这些“贡品”来吃。

记得有几次，还是忍不住那些甜点的诱惑，就和小伙伴们去了“山”上。

晚上的“山”上黑黢黢的，加上各种神秘的传说，看着山影就有点发毛；小腿肚子也有点转筋，不觉很是心虚。

再则，远远看山上有不少红点在晃荡，虽然知道那是前去跪拜的人带的灯光，但还是有点怕。

几个小家伙差不多都是这种心理，但想着那些很少能吃到的甜点，嘴角就有口水流出来。

最后，还是壮着胆子往前走。

到了山下，看到有人不断地上来下去，心里的胆怯就小了许多；不觉后悔刚才如果回去，就太可惜了。

3

爬上“山”去，发现到处跪着的乡邻们。

他们随便找个相对平坦、安静的地方，放下烧柴油的提灯，摆上几小碟子贡品，点上几根香，就不停地阖眼念叨着，述说着家人的病疼和祈求之类的话语。

山上风大，虽然隔着玻璃罩子，提灯的火苗还是会忽明忽暗。

灯光照在那些跪拜的乡邻脸上，也就呈现出各种各样的表情，非常诡异。

好在我们只专注那些乡邻面前的贡品，就不去看他们脸上怪异的表情。

夜晚的山上，冷风嗖嗖，不一会儿大家就有点打寒战。

但那些乡邻跪拜了半天，愣是不起来，还在那里“唧唧歪歪”地小声念叨着，怕是一再向“仙姑”表白着诚意。

有个孩子就故意发出响声，往灯前凑了凑。

跪拜的乡邻才睁开眼睛，突然发现身边围着几头“饥饿的小狼”，顿时被吓了一跳。

但在这种时候，又不好发火呵斥我们，就只好小声说：“好孩子，再等一下，一会儿就给你们吃了！”

大家不说话，只是虎视眈眈地盯着摆在地上的几块点心。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 还有刺激和心跳……

4

“巧拙贤愚相是非，何如一醉尽忘机。君知天地中宽窄，雕鹗鸾皇各自飞。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随富随贫且欢乐，不开口笑是痴人。”

无聊的时间里，既心跳期盼也觉得无聊，就默诵着《唐诗三百首》里白居易的诗句，来打发蹲着等待的无聊和空虚。

不知谁没出息，中途竟然还“啯”地咽了下口水，这让我们感觉很没面子。

一起转身，狠狠瞪着那个没出息的孩子。

那孩子就用破棉袄袖子挡住脸，赶紧低下头去。

终于，乡邻站起身来，将几块点心飞快地丢给我们；之后，将面前的东西胡乱一包，转身提起灯就离开了。

那样子，就像是遇见土匪似地。

我们都很奇怪，黑黢黢的山上，还有不少坑坑洼洼和山洞子，他竟然飞快地就消失了，真是不可思议。

但无论如何，我们还是每人都拿到了一小块点心，也就如获至宝地抓在手心里，一路结伴下山。

在路上，尽管不时用舌头舔了几次，但还是舍不得吃。

等晚上钻进热乎乎的被窝里，手心里还紧紧攥着那块被捏得变形的小点心。

5

再后来，据说在山的背阴后，还冻死了一位上香的老太太。

乡镇府知道后，就不许乡邻们再去烧香。

随后，这股风也就逐渐黯淡下来，没人再去求神拜佛了。

没有恰到好处的事情，只有恰如其分的心情。

人间没有永恒的夜晚，世间没有永恒的冬天

对有些吃货来说，美食和风景，可以抵挡全世界的迷茫和困惑。

对小孩子来说，尤其这样。

所以，那块小点心带来的快乐和甜蜜，一直伴随着我们的童年长大，历久弥深。

若干年后，还在琢磨着该如何评价当年的这些看似无聊的趣事呢？

直到看到一段话，才让我霍然开朗——

“不管你有多么真诚，遇到怀疑你的人，你就是谎言；不管你有多么单纯，遇到复杂的人，你就是有心计；不管你有多么的天真，遇到现实的人，你就是笑话；不管你多么专业，遇到不懂的人，你就是空白。”

所以，不要太在乎别人对你的评价。

因此，也就释怀了，从此不再纠结这些事。

但是，还有一句话，却一直在心里纠缠不清：“世间最美的艳遇，是遇到另一个自己。”

但是，这句看似玩笑的话，却常常让我感慨不已。即便漂泊半生后，我依然无法遇到一个性格、遭遇和我相似的人。

后来，听王菲吟诵《金刚经》，开经偈里的一句话让我恍然——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难劫难遭遇……原来，世间并没有遇到自己的“艳遇”，除非当你心内澄明，看到内心深处的“本我”，才算是看清了自己。

看来，看清自己还是那么难，而真正认识自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