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个大家庭欢聚的地方
总想为故乡的老屋写点什么,只是每次提笔又不知道从何写起,是记忆太久远,岁月太沉重,不想回忆那些心酸的过往,还是笔拙心愚一直在给自己寻找不想动笔的借口,总之此事被搁浅下来,直到前不久叔家的妹妹结婚,我再次回到了故乡的老屋,目睹了老屋的焕然一新,昔日的踪影皆无,才明白只有失去了的东西才是珍贵的。有人说:人生最大的悲哀是遗忘过去和历史。我不想失去自己对老屋的记忆,毕竟它曾经承载着我们几代人的喜怒哀乐,以及我纯真的童年时光……
现在叔家住的房子就是过去我们的老屋,只是现在的房子重新翻盖了而已。在我的童年记忆里,它就是三间青砖小瓦的经年老房,每年都有一些耐旱的蒿草从老屋瓦垄的缝隙里顽强的生长出来,俨然一排忠诚的士兵。老屋见证了我们几代人的婚丧嫁娶和生老病死,老屋承载了我们的欢乐与痛苦,我们的一切。
老屋的院里有棵枣树,麦熟的时候它像一把翠绿的油纸伞开在院子的中央,把小院的天空绿了个水泄不通,树上一簇簇淡黄色的小花竞相开放,阵阵花香沁人心脾,就连睡梦里都是花的味道。而且这棵树结的是大枣,成熟期较短,不用等到秋天我们就可以大饱口福了,味道酸甜可口,皮薄汁多。有时调皮的我们会等不到枣子成熟便垂涎欲滴,尤其是放学后饿得难受,又找不到吃的时候,哥哥就会找来一根竹竿不管三七二十一乱打一通,真应了那句“有枣没枣打三竿”,结果是在满地狼藉的叶子里只找到几颗伤痕累累的青枣,等母亲从地里回来发现此事后挨打的肯定是哥哥。平时为了给我和妹妹弄吃的,哥哥还曾经用锥子撬开过锁着的柜子,因为里面有母亲放着的花生,那是来年留做种子用的,尽管我和妹妹吃得最香,但是等到挨打的时候还是没人替哥哥“顶罪”,至今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当年我们愧对大哥,不知哥哥还曾记得此事吗?只怪那时候家家的日子都那么清贫。
老屋的火炕曾经给我留下了美好的记忆,它冬暖夏凉,特别是落雪的季节,坐在这条暖烘烘的火炕上简直就是一种享受,不光可以享受它的温暖,还有母亲给我们总也讲不完的经典故事和回味无穷的笑话。为了这些百听不厌的故事和笑话,为了我家冰冷的灶膛每天都能燃起熊熊火焰,为了母亲愁苦的面庞焕发青春的活力,写完作业或节假日,我们兄妹三人都会背着柴筺奔向原野,去捡拾玉米根、落叶和枯草。有时赶上阴天,捡到的柴草有些潮湿放到灶膛里会冒起股股浓烟,呛得母亲眼里直流泪,这时母亲总会委屈的埋怨父亲火炕盘得不好不畅才会冒烟,现在我才明白,母亲啊!当年那不是火炕的问题,而是岁月太潮湿、太沉重,一根火柴根本燃不起它的重量!
还有就是孩子们盼望已久的新年,那时候总觉得日子过得太慢,甚至是度日如年。因为只有过年的时候,大人才可以给我们做新衣、新鞋、才能吃上白面馒头和饺子。尤其是母亲给我们做的新衣,的确是千针万线,纯手工的,因为上世纪七十年代乡村物资匮乏,还没有缝纫机。记得母亲给孩子们做新鞋的时候,我们兄妹三人总会围坐在母亲身旁两眼紧紧盯住母亲拿着针线的手,总怕她老人家忘记了谁的新衣新鞋,就跟三个小“监工”似的,当看到母亲给我们的鞋子上绣上一朵小花或小动物时,我们就会屏住呼吸凑到鞋子跟前好像看到了真的一样,而忘记母亲行针走线的巧手因此遮住了她的视线的时候,母亲就会生气和怜爱地说:小心针线碰到你们,快睡觉去,放心吧,每人都有份儿!我们便恋恋不舍的钻进被子里,还要偷偷地张望,往往是一觉醒来还会看到坐在煤油灯下母亲忙碌的身影,为了我们,母亲甚至几夜未眠。当过年的时候看到我们穿上她精心缝制的新鞋、新衣高兴地跑来跑去,甚至是受到左邻右舍的大娘婶子们的夸奖时候,母亲脸上的笑容真是甜得像吃了蜜似的。当时母亲做的新衣新鞋是在哪里都买不到的,在我们孩子眼里,它们永远是世界上最漂亮和昂贵的工艺品!
过年的时候,憧憬美好生活并心灵手巧的母亲还会和邻居的大姐姐们坐在散发着柴火香味的青砖老屋里制作漂亮的塑料花,为新年增添喜庆的气氛。所谓的塑料花就是用白色的塑料纸做原料,然后分别把它们和各种颜料经过开水加温,着上颜色,最后把塑料纸或剪或撕成花瓣和叶子的形状,再用针线把它们连成五颜六色的花朵,漂亮极了,犹如冠压群芳的牡丹在温暖的春风中款款盛开,又如高雅的绝色佳人,为我们的老屋增添了无限的生机!
后来在母亲的四处张罗下,当兵退伍的叔叔娶了婶子,他们住在了东屋,我家五口搬到了西屋,婶子的到来也给家里增添了喜庆和欢乐。婶子很疼爱我们,做了好吃的就给我们端过来,母亲也是把几只母鸡下的蛋或炒或腌分给婶婶,妯娌两个亲如姐妹从没有红过脸吵过嘴,两家就这样其乐融融地、一明两暗的在老屋生活着。
婶婶生孩子的时候,母亲连夜请来了接生婆,当听到婶家的妹妹第一声啼哭的时候,母亲幸福地笑了,就像当年迎接我们降临一样。母亲和叔叔轮流着侍候着婶子坐月子,母亲把鸡蛋舍不的给我们吃,全都留给婶子滋补身体,不懂事的妹妹哭着去婶子屋里要,都被母亲拽了出来,然后对妹妹小声说:你婶婶不吃鸡蛋小妹妹就没有奶吃,她会饿死的。妹妹真的信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去婶子屋里要过吃的。就这样母亲对婶子的细心照料就像对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等婶子出了月子,母亲帮她做饭、看孩子、洗尿布……整个老屋弥漫着温馨的味道。这种味道一直延续了六年,直到一九八二年麦熟我们搬出了老屋。
叔叔在老屋院子的东南角盖了一间柴房,婶子买了几只鸡在里面下蛋,和西南角我家的柴房两两相对。那几年这两间柴房就是我们小孩子的乐园,在这里捉迷藏、过家家,有时哥哥当老鹰,我们姐妹三个当小鸡,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在老屋的柴房和院子里我们疯跑着、追逐着,猛劲折腾,直闹得鸡飞狗跳,热闹非常。时常会引来一个胡同的伙伴们加入我们游戏的队伍,玩累了,我们就会躺在柴草房里休息一会,柴草松松软软的,比屋里的土炕还软和,经常还能在草窝里捡到我们和婶子两家的母鸡遗落的鸡蛋,蛋本该是生在柴筺里的,因为我们的顽皮让心声不宁的母鸡慌里慌张地生在了筺外。老屋留下了我们太多快乐的身影和笑声,如今它已定格在我怀旧的心里。
大概是在我上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父母计划在村子东头另盖处新房,毕竟我们兄妹三个逐渐长大了,和叔家总住在一起也不是个办法。那时父亲拼命的下地干活,母亲去队里的纸盒厂昼夜加班加点,为的是让我们早日住进新房。一年后,父母让姑父从青县托人买来价格很便宜的砖檩等材料,我清楚地记得还是姑父开着柴油小拖车给运过来的,那年夏天,累得姑父满头大汗,当时没有电扇、空调,母亲就拿来蒲扇让我们给姑父扇凉解热。秋天大舅又带着亲戚朋友帮着父亲脱坯盖房,八十年代的乡村的房子都是这样盖的,墙里是土坯,墙外是砖,人们把这种房子叫做“里生外熟”。临近入冬我家的新房子就盖好了。
八二年夏天我们一家搬到了新房,之后婶子又在老屋生了三个女儿。孩子多了更热闹了,有时母亲看到婶子忙不过来就去老屋帮着婶子看孩子或抱到新房来照顾。还和以前两家住在一起的时候一样,不分彼此。人生总是因为有回忆,而多了分美好。望着现在翻盖装修后的老屋,枣树和柴房都没了踪影,剩下的是一个干净宽敞的院落,正房变成镶上瓷砖的新房。我知道过去的就过去了,谁也无法再复制那段真实的生活,我只能用感动的心情怀念老屋的人和事,怀念他们曾经给我的温暖和快乐。我坚信,不管老屋如何变幻,它永远是我们这个大家庭欢聚的地方,更是我们世代坚守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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