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丨女人的春天（有声）

母亲说我性子急，与出生的方式有关。若干年前，我初来人世，像箭，猛然冲出，幸亏春姨母眼疾手快，一把逮住，才保住了一条小命。

这事，母亲讲过不止一次。我记住了，脑海里不由得重构当时的情景。秋风瑟瑟的夜晚，一间土坯房，一盏煤油灯，灯光摇曳，室内昏暗，几件家具影影绰绰。一个待产的女人，没有过生产的经历，既紧张又激动，内心的阴影面积无法求证，也许如那茫茫夜色，深不见底。唯一让她心安的是，旁边坐着她的姐姐，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

事隔多年，母亲早已忘了当初的疼痛，却依然感激着姐姐的陪伴。

“女人生娃时，只与阎王爷隔张纸。”母亲告诉我这句话的时候，不是讲她自己，是听闻了邻近村子女人因难产去世后。那是我们上学的必经之路，我见过那个女人，高个子，与她丈夫很相配。她家里还残留着结婚时的红对联，甚至有丝丝喜庆。转眼，鲜活的生命说没就没了，喜事变成了丧事！我仿佛看见，一团浓郁的凄凉之气，萦绕着那栋房子，笼罩在村子里。

我低头而过，内心无限悲怆，仿佛她是我的亲人。不，我伤感的是我们同为女性。终有一天，我要长大，要结婚要生孩子……现在回望，那时的女人在家里生孩子特别普遍，人们对生育之事习以为常，甚至没想过生孩子还能去其他的地方。因为受制于医疗条件，女人生孩子，大人小孩的生命都极难保障。而每一个生命的消失，都是无数女人内心深处无法愈合的伤痛，都是一个家庭难以抹去的阴影。

某日，学校组织看电影《妈妈再爱我一次》。那是第一次看到生孩子的场面，那么苦痛，那么椎心，止不住泪流成河，为女人，为母亲，更为自己。

有一年母亲因病住院，邻室的女子为了生孩子也在住院。每当看到她丈夫鞍前马后地照顾，好吃好喝地伺候，母亲的眼神闪过淡淡的羡慕。后来分析比较，才知道家庭条件好的人家，会去乡镇卫生院生育，会把钱花在生孩子方面，懂得用医疗保证产妇和新生儿平安。

进入新世纪，我怀孕了。经好心人提醒，家人的催促，医生的交待，大约每隔两个月，就去一趟医院检查，虽然感觉没有什么问题，但每次还是期待医生最后写下“正常”二字，这样，不安的心情似乎得到一时的抚慰。离预产期还有两天，就住进了邻近医院的姐姐家。到真进了产房，已经有好几个产妇在排着队。疼痛刚刚开始，我就忍不住叫唤起来，那彻骨的痛楚，无法用言语描述。好在医生过来，检查说“羊水浑浊”，怕呛到胎儿，必须剖宫产。很快被推至手术室，虽然“挨”了一刀，至今都留有一条小小的伤痕，但母子平安……看着孩子一天天健康成长，有时禁不住问自己，如果当初没来医院，会不会在劫难逃？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正常产妇死亡那样的噩耗了。有些事情就这样，社会无声无息地在改变、进步，每天都在朝幸福靠近，只是我们这些当事人却浑然不觉。

前不久，去看望生孩子的女同事。走进医院，就感觉到这个地方非同一般。不仅环境舒适幽雅、暖心、温馨，而且病房里设施齐全。有独立的卫生间、热水器、微波炉，还有产妇床、陪护床，可以自己做营养餐吃，甚至尿布都不用了，清一色的一次性纸尿裤。“现在生孩子其实并不可怕……”女同事精神饱满，一脸春天。

通过现代医疗条件，终于把过去生孩子那彻心彻骨的痛，过渡到了现在痛并幸福的时代。喜事就是喜事，仿佛被装上安全阀，像生孩子这样的喜事，均都被放置在保险箱内了，既安全又保险。“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每个小家庭已然在幸福的大道上前行，还何愁大家庭不会更加幸福、美满？

走出医院，春光明媚，硕大的茶花红艳艳地绽放着，在我脑海里与刚做妈妈的同事那张笑脸交相辉映，渐次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