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爱笑的人 却是一个不开心的人
文字|零三市青年
编辑|一怀半夏
01
“走，去钓鱼。”L电话那边传来。
“走 。”我回道。
我有个朋友L， 认识不到两个月，却像是一个交了一辈子的朋友。
L很爱笑，笑的时候，咧着嘴巴，露出八颗牙齿，眼周的鱼尾纹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却浑然不觉。
初见他时，我就被他灿烂的笑容所感染。我羡慕活得如此从容快乐的人，曾对他说，“我好羡慕你，每天都笑得那么开心，看起来那么快乐。”
“心情就像泥土，一个人的世界里，随着时日的变迁，技巧的成熟，它可以被随意揉捏成不同的形状，涂上不同的色彩。”那时候，L模棱两可说了这句我完全听不懂的话。
02
听不懂，我就没有再深究。
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说他喜欢钓鱼，我开玩笑说， 我也是。
直到第一次被他叫出去钓鱼的时候，我才知道，我连一个业余选手都算不上，而他，后备箱装了满满的鱼具，鱼箱、各种鱼竿不下十根、鱼网、大伞、各种我连名字都叫不上的配件和钓每种鱼所用的不同的饵料。
我下楼等他过来接我，想着跟他好好谈谈最近打算合伙开的一家店。
这次去钓鱼的地方我没去过， 听L说在一个废弃的电站，有一段特别窄的土路，他上次在那车子掉沟里了，咋弄都弄不出来，最后雇了辆小吊车才吊起来。
这天刚出门就飘起了毛毛雨，本来L打算走另外一条路去河对岸钓鱼，结果找了半天，走错了好几个岔路口，车头一掉，“他奶奶的，就走上次那，不信还能掉一次。”
03
回去路上，半路碰到一个老婆婆，抱着一捆刚捡的树枝走到路边，结果不小心洒了，其实也没几根，我说，“小心点别压着，车靠右一点我帮你看着路。”
话没说完，L就已经下了车，帮着婆婆一根根捡起来，路很窄，L回到车里没有马上启动。老婆婆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又放下刚捡起来的树枝，双手合十，举得老高，再弯下腰拾起那一捆树枝慢慢往前走。
我和L都没说话，他开着车在后面慢慢跟着，直到婆婆回到前面不远处路边的家。
“你知道吗，小时候我特别皮，上山抓野鸡，下河抓野鱼，没事爬树偷别人家还没长熟的橘子吃。”L这时开口说话，“你知道我做过最过分的事是啥吗？”
“是啥？”
“小时候，我家是做鞭炮的，那时候我是村里的孩子头。”
“有一次，我找来个竹筒，按照做鞭炮的方法往里面塞了土，塞了不少火药，筷子那么长的引信，伙着几个小孩儿抓了一只狗，把竹筒绑狗背上点着了。”
“死了？”
“死了。”
“你小子咋那么皮，能活到现在是你的福气。”我打趣着说，他咯咯咯笑，眼角却有点湿。
炸狗是真的，但其实这不是他做过最过分的事，虽然不涉及犯法，但我答应过他，绝对不说出去。
04
余秋雨说，每个人都有一个死角，自己走不出来，别人也闯不进去。我把最深沉的秘密放在那里。
我理解这种感觉，所以我必须得说到做到。
钓鱼上，他是专业选手，在竞赛里面也拿过不错的名次。
一钓就是八九个小时，天黑了，就用蓝光灯照着漂，白天来的那些鱼友都一个个散去，河道两岸是垂直下来的崖壁，废弃的大坝在夜色中渐渐隐去，只剩下天空中时不时飞机的轰鸣。
天黑了我就收杆了，闲着没事拿着手电筒跟着天空中闪烁着的飞机照。L看见赶忙叫我放下，“跟着飞机照是求救信号，别影响开飞机的人。”
我睁大眼睛问他，“是不是真的哦？”
他起身撑了个懒腰，“我瞎猜的，咯咯咯。”
扑通，啥玩意儿掉水里了，L赶紧一摸裤兜，是手机掉下去了。
“快，手电过来照照。”L赶紧伸长了鱼网子，往水里捞。
我拿着手电往水里照去，啥也看不见。他网子竿两米多长，才刚刚能碰到水底。
水底石头太多，手机终究还是没捞起来。
“妈的，早知道早点走，这下亏大发了，天黑了一条鱼没钓起来，掉了个手机。”他哭笑着说，“这地方真来不得，上次翻车，这次掉手机，损失的这些钱能买几千斤鱼了。”
“那还等啥，收拾东西回去炸鱼吃。”我笑着说。
“走！”
05
天完全黑了下来，回去路上车也比白天来的时候少了很多。
“你交过几个女朋友？”L问我。
“你猜，我看你是几天就换一个。”我打趣着回答。
“你咋知道，最近又刚认识了一个。”
“你不怕我告诉嫂子去？”
“哈哈，逗你玩儿的，你可别乱说。”L叹了口气，“我儿子一点不像我，太安静了，一点都不闹腾。”
“那你得找时间去做个亲子鉴定”我很严肃地说。
没等我反应过来啪一个大嘴巴子打到我后脑勺，我俩动作一致地大笑起来。
“唉。”L叹口气。
我问咋了，他说最近压力大，钱收不回来，欠别人的钱还不上，自己都快抑郁了，不是不想还，欠别人的钱也不多，但是真周转不开了。欠他钱的人说抵给他两套房一辆车，算下来还差那么几十万，他不可能答应，官司还在打。
“我前天花了几千找了个心理医生，感觉没啥用。”L继续说。
06
“你这几千还不如给我，我帮你开导开导。”我笑着说。
“我看你心理都有问题，还来开导我。”
雨越下越大，我问L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我不喜欢下雨天，但是我喜欢下雨的声音。”
他说，“我是一个爱笑的人，却是一个不开心的人。”
我说，“我不欠人钱，但是我欠人情，估计这辈子都还不清。”
他说，“我二十岁的时候得了胃癌，开心一天是一天。”
我的心咯噔响了一下，微微歪头瞄了他一眼，他开着车，哈哈大笑，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那天的回程，我俩把车载音响声音开到最大，打开了所有车窗，在长江大桥上扯破了嗓子吼:“回忆总想哭，一个人太孤独，这段情千山万水却迷了路……”
设计 | 璐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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