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榆钱儿 你知道多少?
我小时候是吃惯了榆钱儿的。吃法,不外乎生吃,蒸吃。不料今年春天去北京,误撞入家菜馆,竟瞥见菜单上开列着一长串的榆钱菜,有榆钱炒肉片、榆钱炒鸡蛋、鸡蛋琉璃榆钱、榆钱面托、焦炸榆钱丸子,拔丝榆金珠糖醋熘榆金珠、榆钱烩豆腐,点心有金星榆钱糕、切边三鲜榆钱饼,汤有榆钱蛋汤,榆钱豆腐汤……从凉菜、炒菜,到主食、汤品,一应俱全。
于是点菜的时候,要了一道榆钱炒肉片菜端上来,肉薄如纸,配着一片片鲜绿的榆钱儿,给人以“歌吹当春曲”之感。入口清新鲜香,齿颊如沐春风,心中顿生风情。其他的,没点,就在菜单上影印的图片里欣赏。
菜单上的图片煞是好看。看着看着,胸中雅兴丝丝缕缕缠绕,诗情画意竟似无边际地荡漾开去。
榆钱炒鸡蛋,黄金白银翡翠绿,却又散散的,清贵不俗。正是:
杯盘汤粥春风冷,池馆榆钱夜雨新。(欧阳修)
焦炸榆钱丸子,色如红金,榆钱儿裹在丸腹内,想必还是鲜绿的吧。正是:
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白居易)
榆钱豆腐汤,一片片云绿,加上如软玉的白,浮在半透明的汤汁中,春深似海。正是: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王安石)
这是看图的感觉,因为没吃到口,才引起了许多遐想。不过,榆钱儿本是土菜,有了如此多雅致的吃法,倒真的没有想到。
榆钱儿虽土,却不但入得这样的大饭店甚至入得朝堂。清代张潮编纂的《昭代丛书》里有本《人海记》写道生,时官厨采供御膳。”
官厨采榆钱儿,等于皇帝深入民间尝鲜。能不能尝得到民间疾苦?难说。皇帝或许品出了榆钱儿的清新,却未必知道,这一串串的榆钱儿对老百姓意味着什么。
榆钱儿,又名榆荚,是榆树的种子。《本草纲目》载:“榆未生叶时,枝条间生榆荚,形状似钱而小,色白成串,俗呼榆钱。”榆钱儿一般结在春光明媚的三月。三月,也常是农家青黄不接的日子。榆钱儿虽是菜,非常时期,却也是百姓的救命粮。“吃糠咽菜”的菜里,必有榆钱儿一个份额。
不但百姓,榆钱在落魄的文人眼里也另有意味。如岑参“道旁榆叶青似钱,摘来洁酒君肯否?”再如元曲里的“又不颠,又不仙,拾得榆钱当酒钱。”似乎轻松,带着戏谑,实则透着无奈。
不管如何困顿,榆钱儿仍能给人间带来欢乐,不但它的滋味,仅仅采摘时的场景,就像种娱乐。桃花开时,初生的榆钱也晶莹剔透了,一串串悬垂着,高大的榆树下热闹起来有人用钩镰钩,有人在树下拾。有人背着筐直接爬上树去,将一串串榆钱儿捋进筐里。或者一边捋,一边把榆钱儿大把地揉进嘴里。
这时侯,远方突然飘来了歌声:南坡榆钱粗又高,树下妹子高挑腰。瓜子脸蛋细眉毛,害得哥哥睡不好。
一阵骚动之后,这边也有了回声:高挑腰的有竿子,瓜子脸蛋有筐子。细长眉毛是镰子,要配你愣头愣脑傻小子。
野野的歌声里的味道,正配得上榆钱儿的清甜,也配得上野野的青春、灼灼的桃花、乡村老屋门上鲜红的春联和在田野上呼呼刮过的春风。
但现在,即便是在乡村,榆钱儿也已少见。榆树长得慢,人们不再种它,我这些年回过老家几趟,看见遍地都是意杨。
榆树少,不但不容易再吃到榆钱儿,那采榆钱儿和对歌的欢乐也都渐渐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