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 是吃货的季节 是山野的味道
从精神上是喜欢春天的,特别是春雨绵绵,那时节,古人笔下的伤春惜春之情都涌上心头——从哲学意义上而言,忧伤也是一种美;从口腹而言,却是喜欢秋天的,满目的瓜果,除了悦目,还可以解馋。秋的味道是迥异于春天的。
又到秋天了。人们最喜欢用的词语是“金风送爽”,但秋天最多的时候还是秋阳淡淡,万物宁静。昆虫在用舞蹈表达着对这个世界的最后眷恋;植物的或宽大或细小的叶子静默在秋阳的煦暖里,季节就这样慢慢老去。
这个时节,各种瓜果占据了一街两行的摊位,只色彩就让人垂涎欲滴:浅绿、浅黄、金黄、浓紫、艳红……何况还有那描述不及的清香、浓香、脆甜……
儿时的记忆里,还有另一种“秋”,缭绕在唇齿心头。
最喜欢的是毛豆——这个词语还是从鲁迅的《社戏》里学来的。在先生的笔下,调皮的孩子们夜晚撑了乌篷船到邻村看社戏,肚子饿的时候,从河岸边的人家田里偷来毛豆,火烤了吃,那种清香在文学里飘香了数十年。在我的家乡,毛豆都叫做黄豆。新鲜连荚的也好,成熟的也罢,统统是这个名字。
我的家乡在滹沱河畔,浩浩滹沱河水滋养了两岸肥沃的土地。汛期过后,无数的腐殖质沉淀在大地深处,这样的土地最适合黄豆的生长。秋天,满满一河滩是望不到尽头的即将成熟的黄豆。每年农历的八月十五前后,黄豆荚成熟了,果实饱满得快要撑破薄薄的绿皮,折得几枝回家,放在蒸笼里蒸熟了,是这个季节的美味。当然一起上笼的还有红薯和花生。
红薯花生都是新鲜的,背回家的时候,还带着潮湿的泥土。花生的汁液饱满,时常还来不及洗净手上的泥土,鲜嫩的花生就进了肚子,那种带了一点涩涩的香,多少次在回忆里,又萦绕在舌尖。
还有枣子。
谁家院子里有一棵枣树,那绝对会是村里孩子们最魂牵梦萦的。从枣子还是橄榄般的青绿的时候,就有调皮馋嘴的孩子,翻了墙头,偷摘来尝鲜。之后在一阵一阵的秋风里,在孩子们眼馋的目光里,枣子就红了起来。先是有一小点的酡红,慢慢扩大开来,似乎是美人的羞颜,那点微红是那么楚楚动人,那片艳红是那么娇俏可人。待一树的枣子红透,在翠绿的枣叶间随风晃动,这是秋天农家院里最摄魂的风景。
那年去陕北,经过清涧。农家的房前屋后是数不清的枣树,这里的枣树跟我记忆里家乡的枣树不同。家乡的枣树都是黑皴皴的树干,干硬如铁,似乎是一个干瘦的老人,沉默又饱经沧桑。清涧的枣树却多是修长的枝干,柔软的有一点女性的妩媚。满枝头的枣子,让树干弯下来,摇摇曳曳于秋风里。清涧的枣树是黄土高原的一道鲜亮的景致。这里也是路遥的故乡。
初生的枣子是清涩的,毛豆花生红薯,也都带了泥土气息,都有一点点涩。我一直觉得这才是秋天的味道。从萌发,到汲取,再到成熟,各种艰辛唯有大地知道,唯有这些果实知道。
窗外秋阳正暖。这是一年最丰盈的季节,最安静的季节。一如饱满的大地,一如窗内人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