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无大理 佛说家常事

2018年1月30日星期二

北京，晴天

前几天一个朋友发信息给我，说我的这个例子好恰当。

什么例子？

就是《人生如戏，游戏的游》这篇文章里面说到的，比特币就是一个游戏，只不过不是虚拟的，而是把现实中的，活生生的人当做游戏元素，给设计了。

我回了一句，别当真。

对方说，有什么关于比特币和区块链的好书推荐么？

我说，我没有看书，我只是百度了相关文章。不过核心还是游戏。

后来，我推荐他看了一部电影，《赌博默示录》，日本人拍的，也是把真人当做游戏元素来设计的规则，挺有意思的。我不记得我看了几遍了，看完之后，对于社会的运行机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悟，啥感悟？如烹小鲜嘛。哈。

你一定会说，说不清道不明，算啥感悟。你自己都说不清楚，就说明你没有想清楚。别用感悟这么高雅的词。

其实我很喜欢南怀瑾老师关于读书的一个说法，当然指的是文学类的书籍，而不是社科类的。社科类的呢，就必要有记录，仅仅是这种感受，可不行。要记在脑子里的。

南老师怎么说呢？

他说，有些时候，读书就像洗澡用沐浴露，读书的时候，有时候感悟就像是用沐浴露打遍全身，干净，而且全身也感觉舒坦。但你非要读完之后，说出感悟是什么？就像洗完澡之后问，沐浴露是什么？可沐浴露早就随着洗澡水冲走了。

很形象吧。你感受到了，就行。体会到了，更好。

道家有句话，叫做：凡是能说清楚的，其实都具有局限性。

阿伯是原来菊花厂的同事，后来也出来自己干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还在包头。他呢刚好去呼市出差，找了个时间，去呼市和阿伯见了个面。

阿伯和我说了个故事，关于和他一起创业的兄弟的。

他的兄弟，暂且叫阿叔吧。

阿伯说，和阿叔认识也有4-5年了。原来和阿叔认识的时候，一起玩耍，一起作项目，感觉配合挺好的。后来，就谈了谈，就觉着一起干事情吧。

我说呢，怎么阿伯原来在菊花厂干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辞职了呢？那时没有和我明说，原来是这么回事。

阿伯说，这几年下来，发现变了。不过呢，不知道是阿叔变了，还是我自己变了。总之缺少了以前那种感觉，非要说什么感觉？却又说不出来。

我说，说不出来，才是正常的。说出来了，可能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和我聊天了。

阿伯问，对。其实我自己心里翻腾了很多次。怕说出来之后，会影响我和阿叔的关系，这个事情可能就做不下去了。

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既然说不出感觉，那就说故事，说现象。

阿伯和我碰了酒杯，说，我们刚创业的时候，虽然我年纪大阿叔一点，但阿叔是大股东。不过虽然阿叔是大股东，但还是有什么都和我商量，讨论着来做。

我说，这不是很好么？你们有多少股东？

阿伯说，小公司，就我和他，还有他媳妇。他媳妇基本就是挂名，其实就是我和他。

我问，后来呢，发生什么事情了？

阿伯说，前阵子，我去找阿叔聊天，谈了下某个客户的问题。聊着聊着，突然感觉气氛不一样了。

我问，怎么不一样了。

阿伯说，原来吧，我们聊业务的时候，目标是明确的，就是聊有什么问题，我们怎么解决，对手那边有什么动作，我们该怎么应对，总之，是讨论着推动业务。可那一次，还没有几分钟，我感觉阿叔已经不耐烦了。

我说，或许他正在考虑别的更重要的事情呢？你没问要不要换个时间？

阿伯说，我看出来了，也问了他是不是有心事，他却说没有。我说既然没有，那就继续讨论吧。可阿叔似乎决定了什么一样，告诉我要怎么做，怎么做。还是有些不耐烦。

我问，是不是过程中，你就起了个头？后面一直他在说？

阿伯说，嗯，你怎么知道？

我笑了笑说，你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后来呢？

阿伯说，后来，我本来想驳斥他，针对那个客户的情况，他说的做法是行不通的。但想了下，估计他的确是有什么心事，我就没有说话。

我说，完了，后来肯定变成了阿叔教育你的话了。

阿伯盯着我看了一眼，说，你咋知道的？

我说，其实算起来，你们一起做事情也快有2个年头了吧。人有的时候呢，在一个位置上久了，就习惯那个位置上权威了。一个公司超过2年，必然行成一定的层级，哪怕是你和他是创始人也白搭。当然，我也是妄自揣测，也许是阿叔媳妇那边有点状况。

我想，其实还是那句话，人都有表达欲，如果沟通过程中，只是一方在说，另一方只是听着，大多的可能都会演变成说教，演变成一方教育另一方。

如果两者势差比较大，还行，还愿意甘愿接受教育。但如果是势差不大，那心里总是不舒服的，总是觉得对方凭什么摆架子？

当然，上面这些话，我没有和阿伯说。

我只是和阿伯说了，王思聪和他爹的故事。

阿伯听了王思聪和他爹的故事后说，嗯，的确是这样。也许是渐渐的权威在作怪。不仅仅是那次，后来又好几次会议上，阿叔都很武断的决定了一些事。所以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我说，武断这个词，是中性的。如果阿叔是很有远见的，那么武断是褒义的，商量来商量去，反而得不出结论，效率就低了，执行力也就低。但一旦阿叔是为了维护权威的武断，那么你们的事情就危险了。你得找机会，和阿叔以及他媳妇好好谈谈，以股东会的名义，但以家庭聚会的方式。

阿伯说，等我回去看看吧。不过我觉得帮助不大。阿叔就是这样的人，可能他觉得我对他的帮助不大了吧。

我说，万事都有可能，以不变应万变吧。

我觉得是，阿伯是怀揣一股热情，一起做事。但那只是开头，阿伯忽略了过程中可能发生的种种问题。

所以时间久了，一定会遇到这个坎的。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几个人合在一起做事，不仅仅需要的是热情，更多的是信任和默契。

阿伯说，以前没几个人的时候，我和阿叔都喜欢工作之余请大家吃饭，聊聊公司未来的发展，这个我也知道，画饼嘛。公司小，没有太多的物质来激励大家。可是现在公司这么多人了，也有部门分工了，我不希望还这么继续画饼。

我说，这个东西，要量力而行，因人而异吧。

阿伯说，对。可是有一件事情，让我的确感到阿叔变了，或者说是阿叔没变，我变了。

我说，啥事呢？

阿伯说，有个项目，是朋友介绍来的，其实没有多大的业务难度。按照业界的习惯，项目成功了，结款的时候，我建议是一方面给项目介绍人一点提成，同时给项目参与人员发点项目奖，为的是下次有类似项目的时候，对方会记得我们，我们自己人能也不会因为项目没有啥技术含量，消极不参与。

我说，没毛病啊。阿叔怎么说呢？

阿伯叹了口气说，原本业界的提成比例，计划给项目介绍方2-3万吧，阿叔说，这么多，包个千八百的红包不就行了？对于项目支持的员工，我也想按照贡献度不同，总额拿出5000块奖励一下，阿叔却说，这个还要奖励？这是员工分内的事！别奖励了！

我问，那你怎么和阿叔沟通的。

阿伯说，对外就不说了，后面有没有项目就不清楚了。对内，我怼回去了一下，说上次某某项目，还是那种没有收入，做做面子的项目，你不是都给了项目支持人员每人2000奖励么？这次有收入，有回款怎么能不给呢？

我问，那阿叔怎么回你的？

阿伯说，你是不是不好沟通，不好沟通我来和员工沟通。要有点理想，不能老看这些小钱。当时我听了，特别生气。说员工没规矩，看小钱，要我说，最没有规矩的是阿叔。想奖就奖，想不奖就不奖，全靠他个人意愿。

我笑了笑说，阿伯，你枉在菊花厂这么多年了。做项目，再小也要走个形式，立项，成立项目组，说清楚做什么，怎么做，做砸了咋处理，做好了咋奖励，不就行了。当然你们公司不大，可以不搞单项目的形式，但如你所说，阿叔的做法前后不一致，的确是有点打击士气了。

阿伯拍脑门说，我怎么不知道立项的事情呢？还不是阿叔不让立啊。

我说，那你真的得和阿叔好好谈谈了，这个不是能力的问题，而是规则的问题。没有规则，那么大家都是提着心在做事，不知道怎么做才算好，只知道谁说了有效果，就听谁的，不是为了项目，为了客户的成功，很危险的，最后就成了拍马屁了。

阿伯说，我现在就是担心这个了。

我突然想起来一句话，一句很俗，但是很有道理的话。

把大家捆绑在一起做事，刚开始可能是因为一个梦想，一份感情。但长久下来，要让事业可持续，大家也能可持续的捆绑在一起，就不再仅仅是感情，而是利益。

奖惩分明，而不是无规则。

古时候，伴君如伴虎，说的就是这样，没有标准，皇帝说杀你就杀你，搞不清楚什么情况。那最后岂不成了拍马屁，投其好的赵高之流了。

那天晚上，我留在了呼市，没有回包头。

我和阿伯，聊到了半夜。

第二天大早，阿伯赶飞机回去了，我一个人从呼市回到包头。

无巧不成书，高铁上我旁边坐着一个比较年轻的小伙，一聊，居然是菊花厂的。

问他，怎么要去包头呢？

他说，出差。

我说，菊花厂的业务很少往地市跑吧，你是代表处的？

他说，不是，是中国区的。

我就疑问了，企业网的？还是终端的？

他说，你知道的挺多啊，终端的，就是卖手机的。

我说，哈，一看就知道你是菊花厂的，我原来也菊花厂的。

曾经的同事啊，虽然曾经也互不认识。

他问我，现在干啥，怎么来呼市了？

我说，也是一个曾经在菊花厂的同事，过来见个面，叙叙旧。

他追问，你现在干啥？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把和阿伯见面的故事说给他听了。

不知道是我说多了，还是他也经历过。

他说，我来菊花厂之前，也是和朋友做点小生意的，不好做，就跳出来了。其实你说的故事啊，很常见。不管阿伯也好，阿叔也好，对于他们来说，这些事情或多或少，都是会发生的。

我问，怎么说呢？

他说，做事情嘛，首先不是过家家，闹着玩会。一旦认真了，就肯定有不同的想法，有不同的思路。只是一开始，大家都不知道方向，可以讨论。但时间久了，总会有人认为自己比别人强，也许是阿伯，也许是阿叔，都认为比对方强。这样，肯定会产生一方强势，一方憋屈。常事

我说，你倒是看得挺开啊。那你跳出来到菊花厂，你是阿叔啊，还是阿伯啊。

他笑了笑说，我谁都不是。我们原来那里已经有阿伯，阿叔了。我只是想多赚点钱而已。

我说，懂了，初心而已。

他说，对啊，毕竟这个年纪谁都有家，不是想怎么折腾都可以的。孤家寡人倒也无妨，哦，也不是真的无妨，还要考虑年老之时啊。

我问，那到菊花厂，赚的比自己创业多？

他说，不是一定会多，看业绩吧。这两年终端还不错，还行。

我说，你离开后，你原来公司的那些阿伯，阿叔们现在如何啊？怎么看你离开的事情？

他说，哪有什么怎么看的。你离开了菊花厂，菊花厂还不是一样蒸蒸日上么？

哈哈哈，我们相视一笑。

懂了。

可是很多事情，我们都懂，但做出来就变样了。

想起之前去潭柘寺游逛，想起其中的一副对联，忘了具体的写法了，大致的意思是

世间无大理，佛说家常事吧。

大道理说出来，似乎每个人都明白。但大道理往往是应藏在日常中一件件小事的处理上的。

半年后，阿伯给我电话，说他出来了，没有和阿叔继续一起走下去了。原因是什么？

不仅仅是阿叔的变化，其实我猜，也一定有阿伯自己的变化。

毕竟影响是相互的。

有朋友发信息给我说，小疯你的文章看起来怎么那么老成。

老成么？给你们说个故事吧。

昨天打扫卫生的阿姨（六子说，我应该叫大姐）说，小疯，你今年30不到吧。

我只能掩面，难道我不像30多岁的人么？

我说，阿姨，六子说，让我喊你大姐。之前喊你阿姨别见怪啊，我只是小你几岁而已。

阿姨说，哦不，大姐说，真看不出来，还以为你们城市里的孩子都长得小。

我说，阿姨，我是农村里出来的，说出来你更不信，还在非洲待过7年呢。

大姐惊讶说，你骗我吧，那不把你晒黑？

我也无语，正经的说，大姐，我是中国人好不？

大姐见我正经的说，一阵大笑说，你这么正经的说，我就是不信了。

好吧，那就不正经点。

衰老的标志是啥来着，对，就是那啥，可是我还没那啥，是不是不老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