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无云天一样 我们遇见的 或许都是同一个人

不是众生不是相，春暖黄莺啼柳上。说尽山河海月情，依前不会还怅惆。休惆怅，万里无云天一样。这是唐朝大川禅师留下的一首古诗。

这首古诗有一个深刻的洞见。作者最初看到的是众生相，这个星球上有几十亿人，而每一个人的相貌是不同的，所以大家会形成一个共识，认为每一个人都是不同的。当然诗中的众生，可能不仅仅是指人类，生，是指生命体。这个星球上的生命体，更加多到无法统计了，但每个生命体，都有自己的相貌特征。

不是众生不是相，那么，凡是众生总是相。有时候在街上走，会看到各种各样的路人，比如看到有的老人穿着旧衣服，灰头土脸的，像虾米那样弯着腰，脑袋上有稀疏的白发，然后就会问自己，要是自己就是那个人，会怎么样啊。然后就会看看自己，好像不是那样的。

而在作者眼里，众生已经不是众生，相貌也不是相貌。为何呢，因为经过观察，发现不仅每一个生命的相貌不同，还发现就算同一个生命，相貌也无时无刻都在变化之中，只要时间变了，相貌也变了。即使我们凭着记忆，可以记住曾经见过的某个人的相貌，当我们再次看见那个人，相貌粗看还是跟记忆中差不多的，其实已经有了细微的变化。

我们如果去翻看自己以前拍的照片，再对照此时此地的自己，其实已经有了变化，不再跟照片中的那个自己完全一模一样了。

所以作者在看遍无数众生的相貌之后，发现所以的生命，既不是固定的众生，也不是固定的相貌。因为生命的形态始终在变化之中。我们不可能两次遇见一个完全一模一样的人。

这首诗第二句春暖黄莺啼柳上，跟前一句不是众生不是相，好像是毫不相干的。那在讲什么呢？他在讲一个瞬间捕捉到的相。春风暖暖，一只黄莺在飘动的柳枝上啼鸣。而如此美好的画面，也就是一刹那间，给人留下的一个印象或记忆片段。一转眼间，这个画面就永远消失掉了。或许我们还能在春天，听到黄莺在柳枝上啼鸣，但春天变了，柳枝变了，黄莺变了，连听和看的人也变了。再也不是那一个春暖黄莺啼柳上。

所以我们会说尽山河海月情，依前不会还怅惆。因为我们曾经看见过的山川、河流、大海、月光和体验过的情景，只是化成了美好的记忆，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再也找不到先前的老样子。所以难免会感到惆怅。

然后作者笔锋一转，说：休惆怅，万里无云天一样。

这是开悟的人才能有的洞见。他的意思是说众生有众生的相，就跟天空因为有云，而呈现出不同的相是一回事。我们看到的天空，经常是有云的，但是我们从来没有看到两片完全一模一样的云。因为云也是随时变化的。天空因为有云，有千姿百态的云，而有了各种各样的相。但是这个相总是随着云的变化而变化，一秒钟都留不住。所以我们从来没有看到过两个完全相同的天空。

只有一种情况，我们可以看到一模一样的天空，那就是万里无云的时候。天空实际是透明的、空无的，或者说是无相的。相是因为云的出现，给我们造成的一种错觉，以为那就是天空的样子。

每一个生命，本来也是无相的。为何有各自的相貌和形态，那跟天空中的云一样，是外来的一种事物，如人的记忆，以及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与经验。

因此读大川禅师的这首诗，会觉察到，我们每天遇到的各种各样的人，看上去相貌是不同的，所以人也是不同的，但我们可能被这种相被蒙蔽了。当所有的生命都去掉了相，可能跟天空上的云消失了，始终都是一样的。比如佛陀就说过，一切众生皆有佛性。那么这个佛性是什么呢，可能就是指所有的生命体原本的样子。

换句话说，我们遇见的每一个人，可能都是同一个人。因为每一个人，仅仅是相貌不同，但来自同一个源头。相当于是同一个源头的水，后来流到四面八方，污染了各种颜色，就彼此认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