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成为贾宝玉 有谁愿做贾雨村？

文/准歌

近日发一微博，认为贾雨村也曾是个好青年，并感慨，要是能活成贾宝玉，谁又愿意做贾雨村？结果遭到网友严词反对纠错，什么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人生在世定要知恩图报；忘恩负义者猪狗不如等等。

兄台您说的都对，那些做人原则，做事底线，我完全认同，我也曾憎恨他的见风使舵，忘恩负义，势利奸诈，巧取豪夺，但这并不妨碍他也曾是个好青年，目光通透，见识不凡，与冷子兴发表身兼正邪二气之人的论断，足见他学识丰富，对世事的认知又融会贯通。

但就是这样一个思想境界和眼识如此高的人，为何行事却毫无底线呢？贾宝玉早已两字说清“禄蠹。”功名利禄是他的心魔，也曾是他的动力，可坏蛋不是生来就坏的。

贾雨村，祖上也是诗书仕宦之族，只是生于末世，祖宗根基全无，居家无意，所以一心求取功名，重整基业，奈何囊中羞涩，只得暂寄居葫芦庙，卖字作文为生。甄家丫鬟眼中的贾雨村虽然蔽衣旧服，但生得腰圆背厚，面阔口方，剑眉星眼，直鼻权腮，换现在话说，大概就是相貌堂堂的一个型男。

只因和丫鬟多看了几眼，他就有“自顾风前影，谁堪月下俦？”的忧思，但很快又充满期盼和希望，“蟾光如有意，先上玉人楼”。但苦未逢时，英雄不得志，只能对天长叹：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这更坚定了他对功名的追求，功名是他想要获得其他事物的一个先决条件，于他而言，最迫切，最靠谱的就是求取功名。

在拿到甄士隐资助的五十两白银，两套冬衣后，他也顾不上黄道、黑道，甚至都不与甄士隐面辞，五更天就进京去了。这种迫切，穷过的人懂，未曾得到过大环境认可的人也懂，遭受过命运不公的人懂，体验过人性凉薄的人也懂，这是一个心中有热情，对生活有追求，积极入世的年轻人，若是没追求，当然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苦闷。又或者生在富庶之家，锦衣玉食，无需为生计奔劳，也就可以像贾宝玉一样，不做经济仕途的学问。

对功名的贪与痴，加上自身确有才华，成就了他的仕途，同时也因为对功名利禄的贪痴，不管是“虽有才干，未免有些贪酷之弊，且恃才侮上”，还是“葫芦僧乱判葫芦案”时的不敢得罪权贵，见利忘义，忘恩负义，都离不开他的核心病魔，功名利禄。世俗的功名利禄让他变成了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只要能得到更大的获得，其他的什么道德，仁义，礼教，统统都是可以践踏的。

这样的人，生活中比比皆是，疫情下，为保乌纱帽的渎职者，为谋私利口罩造假者，贩卖二手口罩者，无非都是中了名利之荼毒，才导致良心丧失，人性泯灭。我们该对这些后贾雨村式的人痛恨，憎恶。

但我从曹公笔下，读到的更多的是对贾雨村式人物的悲悯，悲红尘炼狱苦，悯众生苦难多，所有世间都能找到贾雨村的影子，只是位高者，或巨利前，这些弱点被放大更明显，而普罗大众，谁又没有精致利己的一面？

这既是大环境的产物，也是每个时代的人都有的通病，我们所执着的，最终都会成为我们的心魔，每个尘世中的人，都有着不同的心魔，贾雨村的功名利禄，贾宝玉的儿女情长，王熙凤的利欲熏心，换了佛家话说，贪嗔痴三毒也。

如此想来，标题也是个伪命题，普罗大众，终逃不过贾雨村的经历，却活不成贾宝玉，贾宝玉又何尝不受贪嗔痴之苦？所谓众生皆苦，能像士隐一般，看穿旦夕祸福，听一曲《好了歌》，就顿悟的毕竟少。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