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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城堡》中无处不在的荒诞体现

2021-01-05 18:5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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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叙述的是外乡人K想以土地测量员的身份进驻城堡,却直接遭到了拒绝,于是K便围绕着进入城堡进行了一场长时间的赛跑。城堡就在眼前,却可望而不可及,无论K怎么努力也无缘走进城堡,无法揭开城堡真正的面纱,甚至连一个当权者也不得见,在强大的城堡体系面前,K显得薄弱和无奈。《城堡》被神秘虚幻的气氛所弥漫,带给我们的是荒诞的情节和有悖于伦理的复杂关系。

1.符号化的“K”

异乡人k从进入村子投宿休息开始,到为得到城堡认同进行不懈努力和尝试为止,都没有明确交代过他的过往和来处。也只是在k看到城堡的时候提到自己的家乡也不比其逊色,这之外就没有任何具体的描写和说明了。而就k本人来说,他无名无姓,只是用符号k作为代替而已。

主人公k临时留于村子的土地测量员的身份也显得尴尬可笑,就像是因为施瓦采的突然出现而应急胡诌的,虽然得到了城堡当局模糊不清地承认,但是就他本人而言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函件和工具,他所说的带着工具的助手也永远在路上,就连他自己在陷入困顿的时候也明确地表示如果没有施瓦采的出现,他则可能以另一个身份进驻城堡。

对于k自身形象的描写也仅停留在施瓦采在给城堡打电话确认时的描述,“k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衣衫不整,正安静地睡在一个草垫子上,用一个小小的旅行包当枕头,手边放着一根多节的手杖”。除此之外,便多有更多的描述了。

在《城堡》里,K作为一个被抽象化的空洞符号,并没有被赋予实质意义,他可以是你,也可以是他,可以是人,也可以是非人,没有明确的指向性,这也说明了他本身的荒诞性,根本在于被要求证明他自己的身份和存在。K就像是一个不明物体被放置进入了另一个未知的非可想象的空间,这两者直接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在陌生化的空间里挣扎,正是荒诞现象的体现。

2.时间维度的错愕

小说将城堡营造成一个朦胧和虚幻的环境,“k抵达的时候,天色已很晚。村子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城堡被笼罩在雾霭和夜色中毫无踪影,也没有一丝灯光显示巨大城堡的存在。k久久站立在由大路通向村子的木桥上,仰视着似乎虚无缥缈的空间”。整个宏观环境的荒诞性造就了城堡的不可接触性。

很多故事的发展和情节的推进都发生在黄昏或者黑夜里。K从早晨出门,大约只过了一两个钟头,夜幕就降临了,而黑夜的时间往往极度延长,黑色就像是荒诞的一种掩饰,促使着人进行违背常理的非理性化举动。例如k到达村子是天晚时,见到巴纳巴斯是天黑时,与佛丽达的相识和分别是夜里,就连与女店主的谈话、伺机接近克拉姆、对询问的抵制等等都发生在黑夜里。

时间在K刚到村子企图进入城堡的那阶段,似乎过得非常迅速,就好像被某种神秘力量所驱动,不断地向前推动。而当K经历过多次努力都以失败告终之后,时间就仿佛进入了凝固阶段,K开始与不同的对象进行长篇的争论或者是自我辩白,时间被放缓到无限静止状况,之后整个故事的进度也陷入了停顿,K的整个生命时间被禁锢在这囚牢之中,等待他的可想而知不是无限的泥潭就是死亡的告示。时间的错愕与延伸成为《城堡》中不可避免的荒诞。

3.多层次寓言的荒诞性

《城堡》中城堡是最大最核心的意象,其具有多层次多方面的复合式寓意和解析,这正是卡夫卡《城堡》研究的关键和突出话题之一。从小说最为直观可见的是城堡作为国家权力机器的缩影而存在,它凌驾于村子,决定村子的事务,高于广大民众的存在,可望而不可即,就像K无数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城堡,无数次地接近它,却永远无法真正地走进去一样,城堡成为剥离民众而存在的极权统治集团,这是对强权官僚制度的讽刺和批判。

同时城堡也有可能是一种对神和神的恩典的追求,走进城堡的过程就是一条救赎的道路,用来祈求获得灵魂的拯救,就如同《审判》之中教父所说的一般,这里的K也只有在真正抛弃认识面向死亡的那一瞬间才可能得到一丝光亮。卡夫卡对犹太民族命运的思索,让《城堡》带有一种犹太宗教的彷徨和迷惘。犹太民族作为一个没有祖国的民族,居无定所,在世界各个角落漂泊流浪,既不知来处也没有归处,就像K没有详而可诉的家乡,也没有能在城堡落脚的可能性一样,只有无尽地浮沉。

城堡也象征着存在于父子之间的一道鸿沟,K想要进入城堡,而城堡又将其拒之门外,好比父子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卡夫卡在《致父亲的信》中也提到过,他多次想要接近父亲,渴望站在对等的角度跟父亲进行交谈,他也因此有过三次订婚的举动,想要通过建立自己的家庭来达到与父亲同等交流的地位,但是最终又害怕于可能形成的父子关系而选择放弃,这就好比K的努力最后还是徒劳一般。

立足于卡夫卡个体的角度来看,城堡也有可能是卡夫卡所要探索的真理,追求真理的道路上充满了障碍,尤其在这个荒诞的世界更是被很多东西所制约着,那对永恒真理的渴求终将会失败,就如同K作为一个局外人存在于《城堡》所营造的世界,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上面不认可他,下面同样也不认可他的境地。作为一个个体,他必须生活在社会之中,但是却又不被社会所认同,那么他的结局也就可想而知了。

当然城堡还有其它很多种解释和寓意,这是城堡作为一个意象存在所象征的荒诞性,具有从多方面和多角度去解读它的魅力,就像常说的: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卡夫卡用象征直觉的思维和荒诞错杂的文字揭示了旧世界的黑暗和梦魇,对未来做了一个迷幻而又真实的预言。

4.世界的异化

K从走进村子开始就是一个被隔离于周围的存在,他永远无法真正地融入这个世界,但是又被很多陷阱所迷惑。城堡并没有向外聘请土地测量员,却在K宣告自己是土地测量员的时候承认了他的身份,甚至还给他指派了两个助手,而K自己口中所说的助手至始至终没有出现过。城堡派来的两个人有助手之名却没有其实,反而更像是K的对手,处处给他制造麻烦和阻碍,最后有一个还抢走了K的情人弗丽达,使K更加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K的工作从未有真正地开展过,却受到了两次克拉姆的信件表扬,而那也不过是随意被抽出来的两张旧纸 。

同样克拉姆本身也是一个荒诞的存在,他的形象被村民抽象神化,触及不到真面目,这些都来源于村民对权力机构所存在的恐惧。K从一开始就千方百计地想要进入城堡,想要直接与克拉姆详谈,却不断地受到阻挠,弗丽达也好,旅店老板娘也罢,都是极力地对K进行阻止。按常情来说弗丽达应该是向着K的,但真实情况却恰恰相反,城堡和克拉姆就在距离K一步之遥的地方,却是K永远也不可能走进和见到的。

城堡作为这个小村庄的管辖机构却远远要比其庞大得多,工作人员或者说官员的人数甚至远远多于村民的数量。那些官员们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哪怕是一些芝麻豆大的事情,整天忙忙碌碌没有停歇,而他们之下另一个庞大的群体便是秘书,那些秘书在床上处理捆成一摞摞的文件,也在床上召见质询当事人,这是匪夷所思的。

这里更极度荒诞离奇的是关于阿玛利亚家庭的,阿玛利亚因为拒绝了城堡官员索提尼粗暴无礼的要求而导致厄运降临在她的家庭。城堡从未对他们做过任何行动,人们却开始抛弃他们,他们也像发疯一样去恳求城堡的原谅,甚至阿玛利亚的姐姐为了找到索尼提的贴身跟班不惜委身于那些丑陋的的仆役,把尊严降到了最低,而他的弟弟巴纳巴斯则自愿去做城堡的信差,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公事房等待差遣,等了很多年也没有接到过一次,父亲母亲也因此都不能生活自理了,要靠阿玛利亚照顾。似乎这件事受影响最小的,反而是作为当事人阿玛利亚,但是谁也不否认她的不幸和难处。

城堡就如同一个永远无法触及的世界,一个没有入口和出口的迷宫,将K和这里所有的人们都牢牢地掌控着,他们无力反抗,甚至连逃离的机会也没有,因为无从知道出口在哪里,也无从知道入口在哪里,既到不了城堡,也出不来迷宫,只能困顿在其中。

5.希望的虚妄

K怀揣着最初的人生理想,围绕着“城堡”展开了所有关于接近希望的努力,却永远做着毫无价值的圆周运动,如同迷途的羔羊在深林里打转。当然没有利益的诱惑,或者完全丧失了可能性,那么K也就会放弃了,所以城堡也给了他梦幻般的体验,让他在生死交织之中看到理想与现实的梦景,给予其无限接近的可能性,就好像已经处在人生的顶峰一般,这样促使K在不断的失望之下继续的去挣扎努力。这些都是最美好的谎言和陷阱,是铺设在希望表面之下的恶魔,目的是为了摧毁人所有的意志,丧失自我思考和觉醒的能力。

《城堡》是一部未完成的小说,却已经完整。据资料显示:K在临死之前接到了城堡当局的传谕,允许他在村中工作和居住。但是这样的结局对K没有任何意义,对《城堡》,对我们都没有任何的意义,就像《红楼梦》一样,它的不完整才是最完整的,给了更多人解读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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