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看见我正忙着吗?写作是理解生命的过程
除开凤梨鼠尾草、西班牙鼠尾草、龙胆鼠尾草以外,我在小花园里还种植了玻璃苣和蓝眼菊,它们都是蜜源性植物。只需要其中任何一种植物开花,蜜蜂就会受邀而来。在空中一定有一种游丝般的味道,甚至还带着玻璃苣的紫蓝色泽。
我深信这种不为我们肉眼所见的事物,敦促我们动用想象的力量。实际上,人类仅仅依靠一个闪念就可以跨越千山万水。你只要在脑子里思考“外婆”这个词语,你就会立马看见自己的外婆是什么样的形象。
有一次,我问一个要好的朋友,想请他描述一下他大学女朋友的样子,还没有等我的话音落下,他就已经眼睛发亮,为我娓娓道来。
对于花园里的蜜蜂,我可以非常骄傲地告诉你,它们从来不会蛰我。这其中的原因来自于它们是如此的忙碌和专心,它们没有额外的时间去关注其他不相干的事物,它们没有手机不停的信息干扰,也不需要刻意屏蔽某个人的信息或者使整个手机处于静音状态。
它们千百年以来一直处于极其缓慢的进化过程里,如果有这样的变化的话,而对我来说,透过蜜蜂的忙绿,我可以深刻理解焦虑和忧郁的根源。
一个心理医生或者一个专门治愈忧郁症的医生,他给患者的药物不应该是某种白色的片剂,指着瓶子上面的标签,告诉患者早晚各一粒。心理医生应该开出的真正有效的处方是让患者忙碌起来,并且朝着有意义的方向忙碌。
绝大多数忧郁症患者的真实情况是,耗费宝贵的时间深陷于无法自拔的想象里,这使得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力不从心,注意力分散,带着怀疑和不安的眼光。他们就一切风吹草动都会忧郁不已,这是唯一的生活方式,甚至以此来确信自己的存在。
蜜蜂如此忙碌,蜜蜂是不会忧郁的。如果你觉得忧郁也是甜美的话,你就尝一尝蜂蜜的味道。
帮助我理解蜜蜂不会蛰我的另外一个原因是,我常常触摸花朵,哪怕我就站在花朵面前,我相信无垠的空中一定有一些属于玻璃苣花蕾上的粉尘飘落在我的衣服上,这使得蜜蜂总是环绕在我的身边,直到它们确信这个眼前的事物挥发出来一个男人的体味,才会飞离而去。
我用拇指和食指靠近任何一只蜜蜂,它们都不会惊飞,这和它们的专注忙碌有关系,也和我手指上的花粉有关系,它们并不是放松警惕,而是把这个世界一切事物的存在都理解为一朵花的芬芳。这是一个长期和植物打交道的人和蜜蜂建立关系的真正原因。
这种关系是美好的,我有时候甚至会和蜜蜂开玩笑,将手指触及它们的薄翼,就在那种距离也如薄翼一样的刹那,蜜蜂才会猛然醒过来,眼睛翻白,对我暗示道:没有看见我正忙着吗?
不要编辑
不要编辑,要敬畏你自己的直觉,要听从你内在的那个声音。就写作而言,没有比编辑更会损害我们的创造性了。你的任务是完成它,并且享受这个过程,这是你全部的事情。
凤梨鼠尾草在花穗的左右两侧均匀地生长着深红色的花蕾,这是一种自然的安排,你不能说,那一朵穗要长一点,最好叶子更绿一点,蚂蚁最好呆在那里不要动。你可以做出某些删减,像一个旅行者一样,他常常会忘记描述旅途的困顿,忽略语言交流上的困难,只就巴塞罗那的圣家堂大教堂做详细的说明,或者省略高迪的陈列室,而只关注那些透过雕花玻璃映照出来的五颜六色,这些增减应该建立于你和事物的关系上,也就是你的焦点所在。
编辑和聚焦是两个概念,尤其是你不能编辑出一种违背生活秩序的东西,这会让人察觉到你的道德问题,你所要做的是,你关注于生活的中心是否明确。几米喜欢《向左走向右走》的英文版书名 a chance of sunshine,这种经由阳光普照万物生长的力量,因而更加令人感动。
编辑改变的是自然的秩序,改变的是你最早的动机。你尽可以按照心之流动来完成你的作品,在你建立的文字世界里,和我们日常的生活具有同样的原则。完成一篇作品,编辑一篇作品,你觉得哪个更加容易呢?
你的任务和出版社的编辑不一样,后者是一种技术活,具有由来已久的规定,而隶属于心灵的写作,则和旷野的骏马一样,很多时候,和一片落叶上的纹路一样。你越是被编辑这个家伙挟持,你就越会丧失自己,因为丧失自己就是不自然不自由。写作是自由的生命活动。
图文原创:毛歌(韶山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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