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文章《探清水河》的故事 第二期
图片来源:百度
④
窗外,更夫敲响了一更的梆子,大莲被这声音从回忆拽回来,起身来到窗前,天上月光皎洁,把门口的树投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三个月前,也是这样的月夜,一个河南的戏班子来村里搭台唱戏,天刚擦黑全村老老小小都拿着凳子去戏台下占地儿,大莲也想去,但她爹肯定不让她去,大莲就想在她爹过完烟瘾迷迷糊糊半晕半醒的时候溜出去,没想到刚吃完晚饭隔壁街坊家的二巧就过来叫她。二巧来时松老三正抽到兴头上,所以二巧说:“叔,我让大莲姐跟我做伴去瞧戏啦。”的时候松老三只是哼哼了两声,谁知道他听见没听见,同意没同意,俩人就趁着这个机会跑出去了。
路上二巧说:“大莲姐,我待会儿还要回家纺线呢。”
“你不看戏啊?那你干嘛来叫我。”大莲感觉有点奇怪,
二巧神秘的看着大莲笑,“大莲姐,你是不是和小六儿哥好了?”
突如其来的这一句话让大莲脚下一软险些绊倒,
“你胡说什么?”
看到大莲紧张的表情二巧笑的更得意,“你就承认了吧,要不小六儿哥干嘛让我去叫你出来。”
“你说什么?小六儿哥让你叫我出来?”大莲有点不敢相信,但是心里美美的。
“是啊,小六儿哥说在河边儿大柳树那儿等你。唉,大莲姐,你跟小六儿哥好了多长时间了……”二巧还在说个不停,但后面的话大莲一句都没听见,大莲的心早就飞到了那颗大柳树下。
二巧比大莲小两岁,这个年龄的丫头对这事兴趣很高,好奇心驱使她甘愿为别人跑腿儿送信儿,比自己的事儿还上心。
大莲说:“二巧,咱们快走吧,要不小六儿哥该等急了。”
“呦呦呦,看把你急的,小六儿哥等你呢,他可没等我,我要回家纺线了,把你叫出来我的差事就干完了。你可得绕着点儿走,今儿个都出来看戏了,别让别人撞见。”说完再大莲腰眼上捅了一下嬉皮笑脸的跑了。
“讨厌,得空儿去我家玩儿啊。”大莲看着二巧跑远,就匆匆往河边走去。
村里好久没来过戏班子了,自从有个叫孙文的闹什么革命,那些个卖艺打把式的都不敢去京城了,就连离京城十几里远的蓝靛厂也很少有戏班子来了。前些日子火器营的“老总”们天天背着长长的火枪在村里走过,听说去抓什么“革命党”。火器营这地方驻有重兵,所以冶安一项很好,大莲小时候经常跟着六子去看那些大头兵在教场里放枪,就像过年放炮一样。那些枪都有一个长长的管子,放枪之前要把火药放进枪管,把一个长棍子桶到里面捣啊捣,然后再放进铁沙子,拿火捻把药信儿点着,就听“咣”的一声管子口冒一股白烟。有的时候没有“咣”的一声,只在管子口喷出无力的白烟,也有的时候“咣”的一声响后放枪的人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了,然后就见那人满脸是血,两手捂着脸滋哇乱叫。
听村里老人们说之所以这里驻着这么多兵是因为慈禧老佛爷住在颐和园,这些兵要保护她,大莲小时候还看见过老佛出游的仪仗,村边的清水河就是从颐和园的昆明湖一直通到玉渊潭,老佛爷坐着游船去玉渊潭赏樱花,那船村里的人从来都没见过,就像宫殿一样雕梁画栋。当然,大莲也没有见过宫殿是什么样,这些都是六子告诉她的,至于六子是听谁说的她就不知道了。
大莲越走越快,有几次差点绊倒,来到大柳树下,月亮就像一个玉盘一样挂在天上,把银色的光芒撒了一地。大莲四处看看一个人都没有,就想靠在树下歇会儿。刚往树上一靠,感觉从树后面闪出一个人影,大莲吓了一跳,
“谁?”
“是我。”
“吓死我了小六儿哥,你怎么也不出个声儿啊?”
六子走到大莲面前月光照在他的牙上就像渡上一层银,
“我怕出声儿你更害怕。”
六子把手里拿着的一个布兜递给大莲,
“这是什么呀?”大莲打开布兜,看见满满一兜的杏儿,“你又去偷杏儿了?”
“我都多大了还能干那事儿?这是专门给你买的,吃吧。”
大莲吃了一个“真甜,你也吃,小六儿哥。”
“我不吃,我吃多了就流鼻血。”
他俩坐在大树下背靠着树。
“小六儿哥,你叫我出来什么事儿啊?”
六子从怀里掏出上次大莲给他的手帕“给,洗干净了。”
“你不用还我,我上次就说给你用了。”
“我舍不得用。”
“那就留着。”
六子看了看大莲把手帕叠好重新放回怀里。
“小六儿哥,你叫我出来就这事儿啊?”
“嗯。”
大莲突然有点生气,“那没别的事儿我回去了。”
六子一把拉住她“别走,也不是光为了这事儿。”
“还有什么事儿?”
六子抬起手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心里憋闷的慌。”
大莲把一颗杏儿送到六子嘴前,六子歪了一下头,用手接了下来。
“小六儿哥,咱俩从小一块儿长大,有什么事儿你就跟我说呗,兴许我能帮上你呢。”
六子心想,这事儿也只有你能帮上我,可是六子吱吱唔唔就是说不出来,远处戏台上演到了高潮,传来了铿锵的锣鼓声和观众的叫好声。一阵秋风吹过大莲抱了抱肩膀,六子赶紧把自己的褂子脱下来往大莲身上披,大莲抬手挡了一下,
“别给我披,你要不说我就回家了”说着站了起来,
六子也跟着站了起来,把心一横说:“大莲,你愿意当我媳妇……”
“我愿意!”
大莲几乎没有思考甚至没有让他把话说完就回答了,六子被她这么痛快的答应惊的呆住了,
“小六儿哥,你知道我等你说这句话等了多少年吗?我以为你没胆儿跟我说呢。”
六子一听这话一把抱住了大莲,大莲缩在六子紧紧的怀抱里激动的流下了眼泪。
“大莲,这些话我早就想说,但想到我们家穷成那样你爹肯定不会同意把你嫁给我。”
“可是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小六儿哥,我愿意跟你过穷日子,你明天就去找我爹提亲。”
六子用下巴蹭着大莲的头发像是暗暗在心里下决心,大莲抬起头盯着六子
“你不敢吗?”
“敢,我豁出去了,明天就去。”
四目相对,六子第一次低着头亲了大莲,两个嘴唇紧紧的贴在一起,大莲脑子一片空白,鼻子喘不上气,身体软成一团泥,任由六子的舌头在自己嘴里缠绕,阵阵秋风把他们青春的火苗吹的越来越旺,他们忘记了一切,直到戏台上的最后一声锣响过后,传来观众的欢呼声,戏散场了。他俩从迷醉中醒过来,
“小六儿哥,我得回去了,明天我在家等你”
“成,我一准去。”
第二天一早,松老三刚从后院侍弄完他的“命根子”回来,就看见王寡妇点着小脚儿扭着她那肥厚的大腚走进来,
“呦,三爷,给您道喜啊。”
不知为什么松老三一直就看王寡妇不顺眼,“哼,这一大早乌鸦就进门能有什么喜?”
王寡妇什么人没见过,松老三这种天天抽大烟的败家子儿她打心眼里看不起,要不是为了挣这几个媒钱她才懒得搭理松老三,但脸上还是陪着笑,
“瞧您,三哥,一大早就跟我开玩笑,今年后院的宝贝长的不错啊,打老远就闻见香味儿了。您发了财可不能忘了妹妹我。”
松老三祖上也是当地有名的大户人家,从明朝开始就在蓝靛厂种蓼蓝、山蓝和菘蓝草,开染料铺,做出的染料专供内染织局,家业传到松老三这辈儿终于被折腾黄了,松老三从小不学无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再大的家也也禁不住这么造,后来卖房卖地苟居这个小院里,为了能抽上口大烟只能以贩养吸,在后院种上了满满的一院子罂粟,除了供自己和老婆抽,剩下的卖出去还能够耍个钱喝个小酒儿,乡亲们都说松老三缺了大德,种这些祸害物件儿挣昧心钱,松老三觉得自己过的就是神仙日子,管外人怎么说呢。
松老三每次喝完酒的保留曲目就是打媳妇,没有理由,想打就打。后来大莲长大点了就护着她妈跟松老三对抗,松老三就连大莲一块儿打,经常是大莲妈一身伤,后来为了缓解肉体和精神上的伤痛大莲妈也抽起了大烟,自从大莲妈抽起大烟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终于在大莲十二岁的那年一命归天,大莲恨死了她爹,自打她妈死后就没跟她爹说过话。
松老三把给罂粟果割桨的小刀片往桌上一扔说:“你这么早来什么事啊?”
“嗐~三哥,我能有什么事,这不嘛,上次给您说的老李家大小子您不乐意,这次我给您找了更好的,村东老赵家的小子,哟,你说咱村的小伙子就属赵小六儿长的精神,长的好看也就算了,还能干,心眼又好,咱一个村的又知根知底儿……”
大莲昨晚上一夜没睡,想起跟小六儿哥的温存就情不自禁的笑出来,在床上翻来覆去,就这样睁着眼到天亮,见王寡妇来了就支棱着耳朵在偏房里听。听王寡妇说完,大莲的心咚咚的跳,侧着头等着听他爹怎么回答王寡妇。良久,大莲感觉脖子都僵硬了,松老三先是咳嗽了几声,然后又听见呼噜呼噜喝水,大莲都快急死了,哎哟,我的亲爹唉,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喝水,给个痛快话啊。
松老三终于开口了:“她王婶,老赵家什么境况你我都知道,老赵死的早,就留下赵小六儿娘儿俩,日子过的吃了上顿没下顿,好不容易熬到六子长大了,他娘又病了,瘫床上起不来,我们家大莲要嫁过去屋里屋外的活儿都是她的,这还不算,还得照顾瘫在床上的婆婆。再说他家连个新房都没有,新媳妇过去就得跟瘫婆婆挤在一个坑上,我不能把我们闺女往火坑里推呀。日子过到这份儿上连个像样的彩礼都拿不出来,我上年纪了,就这一个闺女,她这一走没人帮我干活,我拿什么养老啊。”
王寡妇和大莲听到这话心里同时发出了一个字“呸!”说了一大堆最重要的就是后边那句话,“连个像样的彩礼都拿不出来。”王寡妇这么多年保媒拉纤儿自诩脸皮深厚,可像松老三这样不要脸还把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人也是让她开了眼界。 松老三一边说一边装烟炮儿,看着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好像不抽袋烟都不能平复自己那颗操碎了的心。
未完待续...........
想了解更多精彩内容,快来关注杰子不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