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惨死纳粹集中营 而他选择写作写作写作
- 相关推荐
保罗·策兰(Paul Celan)
二十世纪下半叶最重要、最深刻的德语诗人。原名安切尔,1920年生于泽诺维奇(原属奥匈帝国,今属乌克兰),跟他的前辈卡夫卡、茨威格一样,他身上也流淌着犹太人血液。Celan(策兰)拉丁文的意思是“隐藏或保密了什么”
1938年策兰高中毕业时,德军进军维也纳。他动身经过柏林时,正赶上纳粹对犹太人的第一次大屠杀。他后来回首那一刻:“你目睹了那些烟/来自明天。”那是欧洲犹太人生活终结的开始。后来他接触到法国超现实主义和象征派诗歌:他读歌德、海涅、席勒、荷尔德林、特拉克尔、尼采、魏尔伦、兰波、卡夫卡等人的作品,特别钟爱里尔克——对隐喻、典故、梦境及各种意象的迷恋几乎成了他早期所有作品的显著标记。
1942年,策兰的父母被驱逐到纳粹集中营,并相继惨死在那里:其父因强迫干重活致伤寒而亡,其母更惨,纳粹的子弹击碎了诗人母亲的脖颈。策兰在朋友的掩护下幸免于难,后被强征为苦力修筑公路,历尽磨难。战后,策兰才得以回到已成废墟的故乡。
1948年,以色列建国,欧洲的很多犹太人迁移过去,但策兰决定留在欧洲,定居巴黎。他在给以色列亲戚的信中写道:“也许我是活到欧洲犹太人的精神命运终结的最后一个人——若放弃写作,这世界之于我将什么都没有……”。
1958年,策兰获不莱梅文学奖;1960年,获德语文学大奖——毕希纳奖。至此,他的作品变得愈加阴暗晦涩,诗集《无人的玫瑰》、《一丝丝阳光》集中表现了诗人对世事百态的失望情绪,反映了他背负的沉重的集中营生活阴影和激烈的内心矛盾冲突。
1970年4月20日,策兰在巴黎塞纳河的桥上投河自尽,一个钓鱼人在塞纳河下游7英里处发现了他的尸体。他的自杀相当沉重,以一种非常沉重的方式,回答和了结了历史浩劫带给个体生命的重负。最后留在策兰书桌上的,是一本打开的荷尔德林的传记。其中一段有画线:“有时这天才走向黑暗,沉入他自己内心的苦井中”,而下一句却并未画线:“但最主要的是,他的启示之星在奇异地闪光”。
策兰是一位自始至终顶着死亡和暴力写作的诗人。作为一个父母惨死在纳粹集中营、经历过多年流亡生活、患有精神分裂症、最终自沉于塞纳河的德语诗人,他为这个世界贡献了最杰出的关于死亡、绝望与神秘的诗歌。战争在保罗-策兰思想刻度里刻下的是生活和生命的破碎、撕裂以及无边的黑暗。即使是在战争过后的日子里,诗人在黑暗主题的笼罩下,或者说是在磨砺黑暗主题的过程中,破碎、撕裂的感觉始终弥漫于其内在的精神空间,挥之不去。
策兰诗歌突出的艺术特色是简短、艰涩,感觉鲜明,通过语言的破碎性赋予语言以陌生化的独特感。他说过:“感觉被产生,有了生命,在这两者之上是艺术的惟一标准” 。正如他自己所说,语言是战后留给他的唯一未被损毁的事物,他的诗歌讲述的只是他在深海中听到的许多沉默和许多发生。
他强调“诗歌是孤独的”,强调诗的个人性、独特性;然而,他并不主张绝对封闭:“注意,诗歌试图给予它的相遇者的所有的注意”,“诗歌并不因此就停下来,就在这里,在这相遇之时——在相遇的秘密里”——和谁相遇?和读者,和知音。
很多评论家这样说:现代主义始于波德莱尔,以策兰告终。由于策兰对语言的深度挖掘,对后现代主义诗歌具有开创性作用,特别是美国语言派,大都奉策兰为宗师。
《你曾是》
你曾是我的死亡
你,我可以握住
当一切从我这里失去的时候
《我仍可以看你》
我仍可以看你:一个反响
在那些可以用昆虫的触角暗中摸索朝向的
词语里,在分开的山脊。
你的脸相当惊怯
当突然地
那里一个灯一般闪亮
容纳我,正好在某一点上
那里,一个最痛苦的在说,永不
《杨树 》
杨树,你白色的叶子张望黑暗。
我母亲的头发永远不会泛白。
蒲公英,乌克兰如此碧绿。
我金发的母亲没有回家。
雨云,是你在井边迟疑?
我轻柔的母亲为每个人哭泣。
圆星星,你缠满金色饰带。
我母亲的心被铅弹击伤。
橡木门,谁将你从门轴上取下?
我温柔的母亲她回不来。
《你可以》
你可以充满信心地
用雪来款待我:
每当我与桑树并肩
缓缓穿过夏季,
它最嫩的叶片
在尖叫。
《纪念保罗艾吕雅》
将那些词语葬入死者的坟墓
那些词语,他为了生存而说出。
将他的头部安放在它们之上,
让他去体会
渴望的语言,
那些钳子。
将那个词语放置在死者的帘睑之上
那个词语,他曾拒绝过他
一个称呼他为你的人,
词语
他跃动的心脏血液穿流
当一只手赤裸如他自己的手
缠结住这个称他为你的人
直抵达未来之树。
将这个词语放置在他的帘睑之上:
或许
他仍旧湛蓝的眼睛,将开呈
一瞬,那更异样的蓝,
他,这个称他为你的人
将和他一起入梦:我们。
《致母亲》
下雪了,妈妈,雪落在乌克兰:
救世主的光环是万千颗粒的愁苦。
在这里,我的泪水够不到你。
往日的招手只留下那默默傲世的一别……
我们就要死去,棚屋你为何不眠?
这风,也像被驱赶者那样逃散……
是他们吗,那些在炉渣中冰凉的人——
心旌飘飘,臂是烛台?
我在黑暗中依然故我:
柔能解愁,刚则断肠?
我的星辰中有一架洪亮的竖琴,
琴弦生风,直到根根扯断……
弦上偶尔悬着一朵时光玫瑰。
正在熄灭。一朵。永远的一朵……
那会是什么呢,妈妈:成长还是创伤——
是否我也陷进了乌克兰的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