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丨南山有鸟 北山张罗
路边青草/文
吴王夫差的老爹阖闾,领兵去攻打越国,没有打赢,自己还受了伤死了。夫差继承了王位,为老爹报仇,打败了越王,还俘虏了越王勾践。所以后人提起吴王夫差,大家自然的就会想到战败的越王勾践卧薪尝胆、还用美人计叫美女西施去迷惑夫差的故事,但关于吴王夫差的女儿紫玉的故事,就很少有人知道了。
有个成语叫“南山有鸟,北山张罗”,意思是南山上有鸟儿,但却跑到北山去张网捕鸟,差别得这么遥远,如何能捕到鸟儿呢?用来比喻方法不对路,不能达到目的的意思。这个成语,出自夫差的女儿紫玉唱的一首《紫玉歌》的歌词。歌词曰:
“南山有鸟,北山张罗。鸟既高飞,罗将奈何?意欲从君,谗言孔多。悲结生疾,没命黄沙。命之不造,冤如之何!羽族之长,名为凤凰。一日失雄,三年感伤。虽有众鸟,不为匹双。故见鄙姿,逢君辉光。身远心近,何当暂忘。”
东晋有个史学家、文学家名字叫干宝,他写了部叫《搜神记》的书,是中国古代志怪小说的代表之作,书如其名,作品大都是记载稀奇古怪的事情,神仙鬼魂妖怪之类的,比如我们在中学课本里学过一篇叫《宋定伯捉鬼》的文章,就是出自这本书里。当然了,我们在学校里读书的时候,不知是课本上还是老师,教我们知道,古人写书作文的目的大都是:“以鬼怪作烟幕,或者以鬼魂象征人民顽强不屈的反搞精神,或借神仙来表达对善良人民的同情,实质上揭露了统治阶级的罪恶,表达了人民的爱憎”,其实我们很多人看书作文的时候,根本是没有想这么多的思想和阶级之类的,那都是强加和强学的,我们顶多只是感叹故事的优美或者悲喜而已。
有点扯远了。《搜神记》里有一个叫《吴王小女》的故事,说的就是他的女儿紫玉的故事,干宝是这样子写的:
春秋时期的吴王夫差,有一个小女儿名字叫紫玉,年方十八,多才貌美。家中男仆韩重十九岁,懂得道家的方术。紫玉看中了韩重,私下派人送给他书信,答应将来做他的妻子。
韩重被派到齐、鲁两国学习,临行前,嘱托他的父母托人前往吴王那里求婚,吴王一看是个下等的穷仆,居然来向我堂堂的一国之王的女儿求婚,门不当户不对,两人的差别是如此的遥远,怒不答应。紫玉很难过,怨怒之气结聚,忧愁而死,葬在苏州城的闾门外边。
三年后,韩重学成回来,询问父母求婚的情况,父母说:“吴王大怒,不答应,紫玉愁怨而死,早已埋葬了。”
韩重大哭失声,准备了牲畜、钱物等祭品前往墓前吊唁。紫玉的魂灵从墓侧现出身形来拜见韩重,流着眼泪对他说:“三年前你走后,让二老双亲向我父王提亲,我原本以为父王宠爱我,定会答应你的,我们的愿望准能实现,不料分别之后,我就遭到了无法挽回的厄运。”
紫玉又偏转头向东回望,唱了首歌儿:
南山有鸟
北山张网
鸟儿已经高飞走了
网还有什么用呢
我想要跟着你走
但是谗言很多
心里悲怨啊生起了大病
又还命丧了黄泉
我的命运如此不好
无可奈何地蒙受了冤屈
鸟中之王
名字叫作凤凰
凰有一天失去了凤
三年都在感伤
虽然鸟儿有千千万
但是没有一只能配成双
今天现出了我的丑相
遇上了你的辉光
我们人鬼是相隔得这么遥远
但我们的心却相隔得很近很近
什么时候才能把你忘怀呢?
紫玉唱完歌,泪流满面抽噎不止,邀请韩重到坟里看看。韩重说:“生死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我担心会有更大的罪过,所以不敢遵命。”紫玉说:“生死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这个我是知道的。然而分别后再也没有相会的机会,你是否怕我是鬼会给你带来祸患呢?我是以诚相待,难道你就这样不信任我?”
韩重被紫玉的话打动了,送紫玉回到坟墓里。紫玉设宴热情招待。韩重在坟里住了三天三夜,与紫玉如同夫妇一般。临别时紫玉把一颗直径有一寸的明珠送给韩重说:“既毁坏了我的声名,又断绝了我的愿望,我还有什么话好说呢?希望郎君季节更替时要自重自爱,若是到我家去的话,请代向父王问候。”
韩重出来后,就去拜见吴王,说明了在坟中的情况。吴王大怒说:“我女儿已经死了,你却又来制造谎言玷污亡灵。你不过是掘坟盗墓偷了明珠,编造了鬼神的谎话!”吴王叫手下逮捕韩重,韩重急忙地逃走了,跑到坟前告诉了紫玉。紫玉劝慰他说:“你不要发愁,我现在就回去向父王讲明情况。”
吴王正在梳妆,忽然看到了紫玉,他又惊愕又悲喜,问:“你怎么又活了?”
紫玉跪下说:“过去儒生韩重前来求婚,父王不许,我义绝名毁身亡。韩重远道回来,听说我死了,带着祭品前来坟吊唁。感念他深情意厚,始终如一,所以同他相会,并把明珠赠给他,他不是盗墓,请不要对他追究定罪。”
吴王的夫人听到声音,出来想拥抱女儿,但紫玉就像一缕轻烟似的慢慢地消失了。
“南山有鸟,北山张罗”的歌,除了紫玉,还有另一位女子唱过,很巧,主角也是一个姓韩的人的妻子,这就是韩凭的妻子何氏。而也很巧,干宝的《搜神记》里有篇文章《韩凭夫妇》,就是记述这件事,这也是“相思”这个词的由来、以及“相思树”的由来的故事。
战国末年,宋康王有一位随从官吏名字叫韩凭,他娶的妻子姓何,长得很美。宋康王看上了她,把她抢了去当自己的女人。何氏唱了一首《乌鹊歌》,以向韩凭表达自己的志向,歌词与《紫玉歌》差不多:“南山有乌,北山张罗。乌自高飞,罗当奈何!乌鹊双飞,不乐凤凰。妾是庶人,不乐宋王。”(“乌”通“鸟”)
歌词的意思就是说:
南山上有很多的鸟鹊
康王在北山已布好了罗网
鸟儿要远走高飞
你能拿我怎么办
凤凰虽是鸟中之王
我们是渺小的鸟鹊
但我们成双成对自由飞翔
并不羡慕凤凰
我们是普通的小民
我们快乐地生活
你是宋国之王
但是我们也不羡慕你宋王
后来韩凭自杀了。何氏暗中腐蚀自己的衣服。有一回,康王同何氏一起登台,何氏于是趁机跳台自杀。左右侍从人员急忙伸手拉拽,因为衣服腐朽拉不起何氏,只扯下了一手碎衣,何氏摔死了。何氏的身上留了一封遗书,希望康王开恩,把她的尸骨同韩凭的合葬。
康王看了很生气,不听遗言,派人把何氏埋葬,同韩凭的坟头两两相望。康王说:“你们夫妇相亲相爱,若是能使两座坟头合起来,我决不会阻止。”
一夜之间,两个坟头的前边长出了两棵大梓树,十天后长到粗得一个人都围抱不过来,两棵树树干弯曲靠近,地下树根交叉,地上枝叶交错,有一对鸳鸯长期栖息在树上,早晚都不飞走,头颈相交发出悲哀的叫声,声音哀婉凄切,令人感伤。宋国人可怜他们,于是给树了个名字叫“相思树”,这也是“相思”这个词的来源。宋国人都说,这对鸳鸯就是韩凭夫妇的魂灵变的,现在睢阳还有韩凭城,那首歌谣至今也还在民间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