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疫散文｜李明泉：抓周趣事
文/李明泉
疫期，我们一大家人住在乡下，最长者八十六，最小的快满一周岁，我撰写的大年三十的春联“四世同堂寿比南山宝宝茁壮成长，一家团聚福如东海人人平安吉祥”既是写实又是祈愿。每天，大人关注疫情，纵论时局，小孩习字绘画，跳绳打球，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走过。
第四代孩子小名开心果，她妈妈系在读博士，想在孩子满周岁时搞个抓周仪式，热闹热闹，于是在网上购买了一套20种抓周物品。快递到了，打开一看，各种物品花花绿绿，颇有特色，内附有抓周程序、每件物品的寓意，还有一本精美的《抓周证》。我心想这抓周习俗与创意产业结合了，这商家真会做生意的。
时间到了开心果生日这天，上午11：06，一家人聚在客厅，长者坐在沙发见证抓周，其他人有的照相有的录像，期待着抓周游戏。事先摆好的20件物品用红布罩着放在一头，开心果的妈妈把孩子放在另一头说”抓周开始啰！”只见开心果在这头往那头看了看，就兴奋地爬了过去。这时，大家屏声静气。开心果从左到右看了看之前从未见过的东西，左手很迅速地抓住了象征当教师的黑板，大家一下就兴奋起来，这孩子今后想当老师呢。她看着看着，右手又抓到寓意当商人的算盘。大家说，开心果又想当老师又想做商人哇。我说，她妈妈不是在财大读博吗，她是想当财经大学的老师呢。正议论着，她放下算盘，拿起照相机。她外公在一学校任副校长，寒暑假时常去高原草原摄影。她这是想长大了跟外公去学摄影吧。
这时，开心果妈把摆在她面前的东西理了理，跟她指了指象征当官的权杖，她看了看，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态。这表情引起大家的好奇。孩子妈准备去拿权杖给她，她转过身，一幅很怕的样子，递给她时，她有如见到烫手的什么东西一样，一下子就扔了。孩子妈又递给她，她小手一挥，直接打落在地上。如此三次。大家说，这孩子不想当官，怕权杖，别把孩子吓着了，把权杖放在旁边算了。
据说抓周兴起于南北朝时期。北齐颜之推《颜氏家训》中描写道：“江南风俗，儿生一期（即满一周岁），为制新衣，盥浴装饰，男则用弓、矢、纸、笔，女则用刀、尺、针、缕，并加饮食之物及珍宝服玩，置之儿前，观其发意所取，以验贪廉愚智，名之为拭儿。”抓周又称试晬、周晬、拈周、试周等。这种习俗跟产儿报喜、打三朝、满月酒、百日礼等一样，都属于传统的诞生礼仪，其核心是对生命延续、顺利和兴旺的祝愿。
吃过午饭，开心果要她妈妈陪她继续玩抓周物品。她妈妈说，开心果你给我抓一件东西，我将来干什么？开心果在放得很零乱的物品里拿了一个博士帽。哟，这是要她妈妈顺利戴上博士帽。有意思，她妈妈说你跟你爸爸抓件东西，他是干啥的？开心果看了看，拿了一个鼠标给她爸。她爸在一家国有公司搞设计，这鼠标寓意IT精英或设计师。未必又蒙对了？一下子调动了大家的兴趣，说开心果再试试，给你二姨抓一个。其二姨读小学六年级，在报刋上发表过作文，参加过少儿主持人培训班。开心果找了书本（寓意学霸或超强大脑）和麦克风（寓意歌手或主持人）。顿时，大家笑声四起。开心果的三姨在旁围观，大家建议给三姨抓一个。这三姨刚读小学一年级，从小跟她妈妈学唱歌跳舞，耳濡目染，很有舞蹈天份。开心果看了看，抓了一本书，又抓了一个舞裙（寓意舞蹈家）。这下，大家惊叹不已。这小女孩一抓一个准。这会不会是偶然的呢？我对开心果说，给幺太爷爷抓一个，我是干嘛的？开心果看着我，又看了看铺了一地的物品，给我拿了一个黑板。她怎么知道我现在是研究生的老师？从没跟她说过啊，即使大家吃饭摆龙门阵，说起带学生，她不满一岁也听不明白啊。不可思议。我还想考考她，跟她说，给你外公抓一个，他是干啥的？只见她先拿一个黑板，又去找东西，爬向旁边，把那个她开始很怕很烫手的权杖拿起来了。她外公当副校长，既教书又做行政管理，还真符合这两个物品的寓意呢。神了，她开始不喜欢权杖，说到她外公，她一点也没觉得害怕，找到权杖还拿在手上。这怎么解释呢？这时，开心果的外婆说，给我也抓一个。开心果外婆在民族宗教委工作，联系佛教道教。我说，这20件东西里没有寓意宗教的，她没法抓，算了，别抓了。大家笑着议论着这抓周延伸出来的寓意测算游戏。如果说两三次抓准了，那是碰巧的，可她连抓六次，每次抓的都符合人物职业身份，这就不是偶然的事了。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开心果抓周这事，故在这里忠实地把抓周过程记录下来。我想，幼儿生命意识里是否存在一种惊人的整体直观把握能力？这种能力是先天具备的还是后天培育的，是瞬间捕捉的还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清代著名的戏曲创作家和理论家李渔在《闲情偶寄》中谈论戏曲结构时，有一个非常著名的比喻：“如造物之赋形，当其精血初凝，胞胎未就，先为制定全形，使点血而具五官百骸之势。”胎儿尚具五官百骸之势，其成幼儿时，大脑思维也在发育成熟。虽然刚一岁的孩子，语言表达只是简单的几个单词，还说不太清晰，但她似乎听得懂大人们说的什么话，看得明白大人们做的什么事，从她的眼神里能感受到她与你的交流，甚至她还有自己的要求和主见，譬如指着大门要大人带出去玩，指着树上开着花想去看，玩着遥控器知道按开关，还可以把台灯开来关去。即使这样，她也不可能知晓我们六个人每一个人的身份职业啊，她怎么具有如此准确的辨识能力，将每个人身份职业的指代物对应得如此到位呢？真是难解之谜。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这种童心所具有的直观思维方式，告诉我们：哪怕才刚满一岁，她的认知思维空间已与外部世界接通了，她的顿悟辨识能力已与客观存在契合了，她的特殊感知方式已与社会生活融入了。千万别小看孩子们，他们虽然降临到这个世界不久，但其生命基因和思维密码所构成的心灵世界是无比丰富和神异的。只要善待童年心性，让他们对客观事物始终充满好奇心，这个世界才会更具童趣、魅力和光彩。
开心果的抓周，为这场特殊疫情的居家隔离生活带来了回味无穷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