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创作中章法基本原则
章法,原本的意思是指文章结构之法,包括章节、体势、承转、熔裁等,把章法引进到书法中,主要是指对于整幅作品中有关布置安排,以及行与行、字与字之间的映带、呼应、承接等关系的处理方法。
虽说古人作文无定法,书法章法也同样如此,往往是因人而异,全在于创作者个人的出奇制胜,匠心独运。但在一般情况下,还是有一定规律和大体原则的,为便初学入门,现从“通篇和布局”、“统摄和行气”两个方面,进行剖析。
一、通篇和布局
古人书作的章法安排,经常以通篇开头的一点一画,领起一个字的结构,然后再从一个字或几个字的大小,领起全篇的布局。唐朝孙过庭《书谱》说:“一点成一字之规,一字乃终篇之准。”明朝张绅《书法通释》阐述:“古人写字,正如作文有字法、有章法、有篇法,终篇结构首尾相应。故云:一点成一字之规,一字乃终篇之主(准)。”孙过庭的这句原话,虽然是对草书创作的
通篇布局而言,可是移来用作对于其他各体书法创作时的章法布置,也完全适用。譬如握管起笔,创作一幅书法作品,按照“意在笔先”的创作原则,对于作品中落笔书写的第一个字,就应该预先想好它的落笔轻重和字形大小。因为这个字的轻重大小,将对接下来的字,乃至通篇字的轻重大小,产生极大程度上的制约。
由“一字乃通篇之准”演绎开去,在通篇的布置上,创作者要在落笔之前,就应该对全局篇幅大小、内容、字数,乃至行距、字距等等,有了一个大体上的通盘考虑。
就楷书而言,在通篇和布局上,较之变化无穷的草书来说,相对要容易掌握一点。这是因为楷书通篇结构的字距和行距,以及形式上的横直处理还是比较有章可循的。唐人书碑,往往先在碑上打好格子,算好行距,然后按照事前设计好的框格距离去写,便见气象威严,剑戟森然之美跃然纸上。然而,这仅仅是事物的一个方面,与此同时,我们也应当看到通篇布局这个章法问题的另一个方面,也就是对于一些其他形式的处理。因为处理方式不同,其产生的艺术效果也就自然各不相同。
举例来说,北魏楷书《张玄墓志》,通篇布局疏疏朗朗,每行字与字之间的距离,要比行与行之间的距离宽舒得多,这自然是作者在创作时神思独运的结果。和《张玄墓志》章法类似的,还有隋朝的《龙藏寺碑》,唐朝的《道因法师碑》等。与《张玄墓志》字距疏于行距截然相反的,则是北魏《张猛龙碑》在通篇结构上的行距宽于字距,这也是一种有趣味的布局。和《张猛龙碑》布局之法近似的,另有唐人所书《雁塔圣教序》、《化度寺碑》等。
除以上字距宽于行距之法,行距宽于字距之法之外,在楷书的通篇布局上,另有一种行距与字距相等之法。这种行距与字距相等的布局之法,除了一些北魏墓志,在一些历朝流传下来的楷书作品中,也比较多见。这种通篇布局的创作方法,如果书写碑铭,往往先在碑铭的石面之上划出正方形的格子,然后再一个字一个字地进行书写;要是书写在绢纸上面,则另外采用画定栏格之法,对于字界进行事先的界定。在这方面,代表作品如北魏《始平公造像》、《元君墓志》,以及唐褚遂良《倪宽赞》,元赵孟顺《妙严寺记》、《三门记》等等,都是既写得相当认真,但又做到整齐而不死板,端严而出机趣的典范之作。
此外楷书中还有一种变格,就是行与行之间的距离大致相等,而字距则或疏或密,并不固定之法。比如甲骨卜辞,楷书中颜真卿的《自书告身)等,均为这种布局之法的代表作品。由此可知,一幅书法作品从字的点画,到通篇布局,到落款盖章,都需要作者进行一番通盘的考虑,才能使章法布局合理,产生各自独到的美感。
以上所述章法,主要以楷书为例进行说明。虽然其字与字,行与行,各自为政,但在各自为政之中,却又有着彼此内在的呼应,乃至暗中互通,彼此照应之妙,否则便成死水一潭,何来美感。因此,清朝书法家蒋和提出一字八面流通为内气,一篇章法照应为外气。内气言笔画疏密、轻重、肥瘦,若平板散淡,何气之有?外气言一篇有虚实、疏密、管束,接上逆下,错综映带,第一字不可移至第二字,第一行不可移至第二行。”又刘熙载《书概》也指出书之章法有大小,小如一字及数字,大如一行及数行,一幅及数帖,皆须有相形相呼相应之妙。”并说:“凡书,笔画要坚而浑,体势要奇而稳,章法要变而,贯这“变而贯”三字,可谓说尽章法通篇布局之妙。
二、行气与统摄
明代大书家董其昌《画禅室随笔·评书法》条中有一段话:“古人论书以章法为一大事,盖所谓行间茂密是也。余见米痴小楷,作《西园雅集记》,是纨扇,其直如弦,此必非有他道,乃平日留意章法耳。右军《兰亭序》,章法为古今第一,其字皆映带而生,或大或小,随手所如,皆入法则,所以为神品也。”这就又从章法通篇布局的大块中,进一步涉及到分行布局的内在精髓,也就是通常所讲的统摄和行气。
所谓行气,是书法作品中反映出来的一种意态和精神。具体地说,就是作品中字与字,行与行之间所产生体现出来的一种呼应连贯、顾盼生情的意绪。每一行中字与字的上下照应映带,形成其本身的行气;每一行与每一行之间,上一行与下一行之间的彼此呼应映带,又形成行与行之间的行气。由此可见,行气在整幅作品当中,具有统摄的作用。
一幅作品字与行之间,理应做到上下贯气,左右照应,从而在行气的统摄之下,生发出一种连贯呼应、浑成一体的美感。楷书中行气的统摄作用,虽然不像行书、草书那么的参差错落、跌宕起伏,可又确实具有其内在独到的呼应和节奏,犹如生命之有呼吸,有循环,有节律那样。诚如包世臣《艺舟双楫·答熙载九问》所说:“古帖字体大小颇有相径庭者,如老翁携幼孙行,长短参差而情意真挚,痛痒相贯。”其实,行书、草书等作品字体大小参差,痛痒相关,体现行气的统摄,而楷书字体大小一致,又何尝未可做到字与字,行与行之间的痛痒相关。
就楷书布局的行气而言,一个字一个字之间,理应上呼下应,而每个字之间,又都保持着相当稳定的距离。譬如单讲一行,书写时不管这一行的字数有多少,心里总要安着一管中间一以贯之的尺子,才能在写好每一个字的基础上写好每一行;然后又在写好每一行的基础上,写出通篇分行布局的气势来。
在行草书中,譬如张旭的《古诗四帖》,苏轼的《黄州寒食诗》,可谓字字如珠走盘,行行顾盼生情。然而篆书、隶书、楷书呢?篆书、隶书、楷书因为受着汉字本身长短、斜正、疏密的局限,不可能像行草书那样的写得纵笔挥洒,可是却也有个在把每个字写好写端正的前提下,讲究行气内在的统摄问题。事实上,篆隶楷书同样十分讲究笔势的点画呼应,行气的往来关照。在篇分行布局上,同样要使每一个字都占着特殊的重要位置,丝毫也挪动不得,从而体现书写者在行气统摄上的运用水平。
在汉字的书写中,有的笔画众多,多至由二三十个笔画组成;有的笔画简明,甚至只有一笔两笔,这就需要书写者在搭配变化,以及点画的书写方法上,进行一定的技术处理,然后使笔画多的不见臃肿,笔画少的不显单调。又臂如在一行上下,或两行相邻之间,同时出现相同的字,或者有多处撇捺笔画重复或相仿的字,也要求我们随机应变,作出相应的措施。这种方法在历代楷书名作中,也可谓不乏其例,如颜真卿书写《颜勤礼碑》,带有“走”字偏旁的字一连出现好几十次,但却没有一个写得雷同,从而非但带活了行气,而且带活了全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