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文网 > 作文大全

作家写作时多少得有一点旁若无人的姿态

2020-11-27 13:00:02
相关推荐

姜广平:在《大闹天宫》这一篇小说里,你将神与英雄还原为人,一下子就让神与英雄们面对尘世的烦恼,同样又让神与圣僧现出了人的伪善、自私、无聊、混乱的一面。你是不是着意要写出一种反面的东西。

李修文:这是当然的。但根本的原因可能与当时写作的年纪有关系吧。那时候心胸里怀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愤怒。

姜广平:是不是觉得古人说了假话?

李修文:对啊,我总在想,得把那些在我看来是不真实的东西捅破了。

姜广平:实际上,《西游记》已经有一种很清醒的现实主义了。这一点,已经很多人说起过了。

李修文:有一点,可能有很多人没有注意到,就我所有的的所谓“戏仿”作品,没有一个人真正地发问过:什么叫戏仿?“戏仿”至少是跟原作或本身已经存在的生成文本有一种对应或呼应的关系。我的作品其实只是借一些作品的外壳,然后说自己想说的话。我每一次借这个外壳时,某些对应或呼应的东西已经非常少非常少了。

姜广平:对,我觉得你有些时候是把某些细节背后的东西演绎给人看。好像你知道了某种东西,而吴承恩、施耐庵等人却只把表面的东西抛出来了,有些东西没有交代个前因后果来。我是读《西门王朝》时产生这种想法的。

李修文:当时写《西门王朝》时没有想得太多。我觉得很多人的作品,提到爱情时,主人公要么就是一个诗人,要么就是一个郁郁寡欢的摄影师。我就想,一个菜场里的屠夫,就他而言,照样有惊心动魄和魂不附体的爱情。具体到写作时,我就选择了潘金莲这样一个人物。

姜广平:是啊,谁能说西门庆与潘金莲之间没有爱情呢?爱情之后,肉欲就在所难免。这是一种常态。

李修文:我写作时多少有一种旁若无人的状态。我没有多少顾忌。

姜广平:这样写作蛮好。有时候,作家要点破人们讳言的很多东西。譬如爱情与性的关系,我总觉得这两者有时很难分清。

李修文:我写的性不脏。

姜广平:对对对。

李修文:感情与肉体是一样的,它们是同样是可以拿出来呼喊的。它们应该给人一种纯净的感觉。

姜广平:《像我这样一个女人》是写李修文清照的。这个神圣的人你将她写成那样,而最终你的读者也都接受了这样的形象。

李修文:有了某种可能,就有了接受的可能。

姜广平:你的戏仿中多少有些破坏的成份与颠覆的激情。你是借文本进行游戏还是借文本进行破坏?

李修文:我破坏的动力强一些。

姜广平: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是,你为什么要破坏?

李修文:一部作品为什么感动人,为什么会使人产生这样那样的反应,无非是你自己的生命体验和经历在这部作品里重新被放大了一次,重新被激活了一次。我每次所选择的人物,在原作或本来已经存在的文本中,总是一个困难重重的人。

姜广平:这些人都面对着困难。

李修文:总是有某种在路上的感觉:李修文清照在流亡;唐伯虎当密探,但后面有人在追他;孙悟空总是从这儿到那儿在一些无头案中折腾……我觉得这些人都面对着一种困境。困难重重。

姜广平:他们有他们的问题。他们的头上有压力。

李修文:是啊。但这些问题都被忽略了。我非常喜欢写那些要死要活的东西,也就是极致式的生命状态。

姜广平:要么让他面对困境,要么让他飘飘欲仙,要么让他承受巨大的恐惧,要么让他体验非常狂喜的生命状态……

李修文:我喜欢把自己的笔对准这种状态。当然,这里实际上还有我的另外的考虑。

姜广平:什么样的考虑呢?

李修文:我真正的目的,是想通过这一阶段戏仿性质的写作,来进行写作体验上的训练,为将来写出更好的作品作一些前期的文学训练。你有没有注意到,我后来所关注的东西——感情、人性、人的困境——在这时候都得到了体现。我破坏。可是我为什么破坏呢?这就像一个人为什么要哭,大多数情况下,是因为内心有爱才哭,想超越某种状态或回到某种状态而不得时也才会哭。实际上我之所以要破坏只是想将人的感情、人性和某些困境还它以本来的面目,是要将其中某种坚硬的东西展现出来。我此后的作品是可以看出这方面的痕迹的。

姜广平:《心都碎了》里面基本上每一篇小说里都有大段大段的倾诉或者独白。

李修文:那时候我正在读莎士比亚。我就想,我为什么不能写话剧体的小说呢?

姜广平:有时候,我觉得你的某些小说确实有话剧味儿。这又使我想起你的一些小说用了很多人们非常熟悉的文本。如《像我这样一个女人》这篇小说里,有这么一段:“当我老了,头发白了,睡思昏沉,在炉火旁打盹,我会凄然地告诉自己,爱是怎样诞生了,甜美的爱情又是怎样将一个诗人变成荡妇的。” 这有点像叶芝了。

李修文:但后面两句话,我很快就又变了呀!你有没有感觉到这有点舞台效果了。我告诉你,我曾经很想当一个好的编剧。电影话剧中的很多剧本我都非常喜欢。我并没有太多的想过专职做一个小说家。我将写作看成是一种生活方式。我的兴趣是非常广泛的。

姜广平:这些其实都可以看成是你的破坏的方式。精神内蕴上在破坏,语言形式上也没有忘记破坏。

李修文:破坏还是为了建立,建立起我的一种对人性与情感的执着而广泛的关注。当然,坦率地讲,由于趣味的左右,这些作品的格局是很狭小的。《楼上的官人们都醉了》有对这一现象的反思。我希望走向开阔。我知道我长期以来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常态下的思考人性。今天有一批作家,尤其是青年作家,在八十年代先锋语境的阴霾笼罩之下无法自拔。还有一批作家,大概也就是那些新生代作家吧,他们笔下的人物非常灰色,他们的人物形迹可疑。某种情绪的发生、某种故事的开展总有点来历不明。实际上我觉得对作家来说,这很低能。

姜广平:这样只需要一个作家把人物与故事推向便于叙述的角度。

李修文:这对作家来说没有太大的挑战了。

姜广平:那么大的挑战应该是什么呢?

李修文:真正具有高度的挑战,是在正常状态下对人性的思考。

姜广平:这大概是你折回到原来的文学场所而不厌其烦地描写细节、刻划人物性格以及描写对话的原因了。

李修文:这些是作家们必须要经过的训练。是绕不过去的。

姜广平:《滴泪痣》有一句话,爱如死之坚强。爱也是一种坚硬的东西。蓝扣子对爱情的追求似乎总是以破坏的方式来表现的。当然,这里面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她自己已经被破坏了。

李修文:当然,我也知道,这时候我有问题。

姜广平:什么问题?

李修文:仍然是过于让趣味左右自己。正因为这一点,我本来可以写出更好更宽阔的东西,但是兴趣的左右,使我的气象与格局实际上没能开阔起来。你注意到了没有,我的破坏的欲望太绝对,比重很大,对语感过于迷恋。

姜广平:《滴泪痣》已绝少戏仿的痕迹了。

李修文:我想让我的写作朝我所梦想的目标前进。但在具体的手法上倒是一种大的撤退。

姜广平:撤退的目的是为了更好的前进。现在很多作家都不很愿意在细节上花功夫,不愿在观察的细致与逼真上下力了。这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现象。

李修文:敬泽就说过,我们这里产生了大批的业余小说家,自命不凡,认为自己可以写出非同凡响的作品,其实手艺稀松。

姜广平:对对对,他们把小说看得太轻松,真是在游戏文本。而你的那种戏仿性质的游戏性文本倒是对文本进行着认真的雕琢。

李修文:在写这些作品时,我对戏仿的手段关心得很少。关心得多的是人物的困境、精神的境遇。

姜广平:你说到这个,我自然就想到了“身体”这个敏感的东西。《大闹天宫》、《解放》、《心都碎了》、《金风玉露一相逢》等作品里你对“身体”给予了关注。但你与那些用身体写作的人不同。她们用身体很轻松地写作了。你不同,你有一种对身体的绝望。像《大闹天宫》里,你把孙悟空的身体推到那种尴尬而痛苦的境地。《解放》也是这样,你将一个诗人推到老龄化的境界中,让他的诗情没有了生理的支撑,你让他怎么“解放”?

李修文:你这说法有点意思。

姜广平:《心都碎了》里面的同性恋倾向,是因为花木兰的身体。《金风玉露一相逢》你让林黛玉无法不直接面对自己的身体,让她因身体而对爱情绝望。这些作品都因身体而获得了某种深度。《滴泪痣》里面你让蓝扣子不得不时常清醒地面对自己已经被破坏了的身体,你总让她发问,这样的身体配有爱情吗?修文啊,你太残酷!

李修文:这种焦虑感我迟早会把它引入到当下的写作中来。过去,可能由于某种趣味的影响,没有能给予足够的思考。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一直在关注着人的某种困境和对身体的焦虑感。我相信,有一天我会因为对这些东西的关注而产生一批不错的作品。

姜广平:这一话题似乎在卡夫卡那里非常突出。我想问你的是,你对身体的焦虑源自哪里?

李修文:大概是从人的纯洁性开始考虑的吧!你有没有注意到,《滴泪痣》主要是写这个的。就是那些戏仿性的作品里,那种欲望上的苦苦的纠缠,最后的目的实际上是非常简单的:希望能够更平静更从容地活着;想让身子静下来。这就说到我一直持久考虑着的问题了。

姜广平:什么问题?

李修文:如何一直保持人的甚至人种的纯洁性。现在时代发展得这么快,科技发展得这么快,生命力如何与这些东西同样获得长足的进步?今天的状况是,中国人普通呈现出一种唯美的精神状态,看不见血肉摸不到体温。我觉得小说的功能除了承担故事以外,还有着把人拉回来并停留下来的任务。

姜广平:对,停一停,看一看,想一想,我们在走的过程中,丢了些什么?反照一下自己,然后回到更人性化的层面上来。

李修文:人如何有灵?人如何有神?这些都是我非常喜欢探究的东西。也将是我一辈子持久关注着的东西。

姜广平:你的那些戏仿小说,确实常常让我们停留下来想一想。小说至少要让我们想点儿事。这样看,小说形式倒是另一回事了。

李修文:我觉得现在很多小说,似乎没有能写出中国人的普遍的精神困境,普遍缺乏发现美与发掘爱的能力。说到这里,我想起了迟子建。我非常看重这个作家。你看,她多年描写东北的那一块地方,她无论是写大马哈鱼啦、白银那啦,总是写得非常温情而具有美感。而且这种美感,不是按照某种期待拼凑出来的,它不违背中国经验,它建立在中国人的价值观的基础上。我非常喜欢,也非常看重。

姜广平:迟子建也写人的困境,但她总是渐渐地把人推向了某种极端。

李修文:我经常看一些所谓的第六代电影,说实话,我非常不满意。我总觉得那里面的感情不干净不美好。这总让我想到一个问题:现在我们还能相信什么?我觉得今天中国作家的笔下,有一个问题是非常令人困惑的:我们所写的我们不信。这个问题是特别巨大的。

姜广平:这些作家是很可疑的。他们很少有切肤之痛。

李修文:对,这些作家,你通过他们的作品看不到他在场。有人认为作家在场可能会对作品带来伤害。但我觉得不是这样。我们看一部作品,还应该看到作家的影子,要听到他的声音与心跳。

姜广平:路遥在这方面无疑是相当出色的。

李修文:还不光是路遥,你看刘恒,也是这样。他的作品中,有他的心在跳动。

姜广平:像《教育诗》、《黑白雪》、《虚证》等,最近的有《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

李修文:他的作品里有很多让人欲哭无泪的东西。这个作家,给我们的感觉是他与我们离得不远。不像有一些作家,他写他的,我看我的。中间总是隔了一层。

姜广平:但以前读你的作品时,我有一些困惑,有些东西在人们心目中都是很神圣的,譬如朱湘的投江自杀,王贵和李修文香香的爱情故事,就是徐志摩的死,至少也是让人觉得有一种凄凉之美的。可是在你的文本中,这一切全都被颠覆了。你为什么要作这样的演绎?

李修文:这里可能更多的还是被自己的趣味所左右了。想象力出了问题,走到歧途了,是一种过于被趣味所牵制的想象力。

姜广平:这里面就有关于控制的问题了。

李修文:说实话,这不是好事。一两次没有大事,用多了就是缺点而不是特点。

姜广平:一个应该能看到自己的缺点。

李修文:有一段时间我已经非常轻慢我的这类作品了,雕虫小技!我现在痛感趣味对一个想走得很远的作家是有着伤害的。某种趣味的时间保持长了,就反而没有趣味了。

姜广平:对,某种趣味走到极端就是一种审美的偏嗜。

阅读剩余内容
网友评论
相关内容
延伸阅读
小编推荐

大家都在看

全神贯注的作文 陕西高考作文题目 小学生作文范例 十一见闻作文 2021高考作文题目 父母的爱作文600字 王俊凯写的作文 泰山游记作文 雨中的故事作文 成功是成功之母作文 包饺子作文600字 缅怀革命先烈作文 母爱话题作文 关于写雨的作文 改变自己英语作文 秋天的快乐作文 写童年趣事的作文 安全伴我行作文 回忆往事的作文 中国梦英语作文 高考满分作文大全 有关雨的作文 五一见闻作文 2022高考英语作文 感恩祖国的作文 作文素材高考版 初中作文网 六级作文模板万能 关于六一的作文 社会公德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