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散文:文人自画像
文人自画像
我一直以文人自居。自以为好舞文弄墨,吟风弄月,骨子里有点书卷气,便把文人的标签贴到了额头,颇有点沾沾自喜又顾影自怜。
近日读书,看到著名诗人、作家、评论家张修林在《谈文人》一文中对“文人”作如下定义:并非写文章的人都算文人。文人是指人文方面的、有着创造性的、富含思想的文章写作者。严肃地从事哲学、文学、艺术以及一些具有人文情怀的社会科学的人,就是文人,或者说,文人是追求独立人格与独立价值,更多地描述、研究社会和人性的人。
对照此标准,我不禁汗颜。我思想不深刻,知识不广博,治学不严谨,哪有做文人的资格。充其量鹦鹉学舌,雕虫小技,刚触摸到了文人的边缘,实在是无知且狂妄了。
其实,文人也并不是一个让人顶礼膜拜的香饽饽。似乎还有贬义。众所周知的“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对文人的担当提出嘲讽质疑。“寡妇守节义无反顾,儒生卖国争先恐后”,对文人的操守痛斥指责。还有“手无缚鸡之力,面有饥寒之色,身有酸腐之气,胸有龌龊之念”,文人骚客,文人相轻,文人无行,等等等等。说得我自己都有些面红耳赤,想找堵棉花墙碰头。文人果真如此不堪吗!
诚然,这是以偏概全的诋毁之言。倘若文人都是这样蝇营狗苟的薄情寡义,厚颜无耻的卑躬屈膝,五千年的华夏文明岂不黯淡无光,惨不忍睹!中国古代划分阶层一直是“士农工商”,“士”位居榜首。“士”分“文士”和“武士”,“文士”即“文人”的前身。由此可以推断,“文士”和“武士”在古代都有着受人尊崇的社会地位,都是要像战士一样战斗的。“文士”用笔墨,“武士”用刀剑。“士”和“仕”同音,也暗示了“士”只有封官授爵才算蹬“仕”成“人”,才有更好的发声的资格和平台。现在依然如此。
“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这才是文人应有的操守和风骨。古往今来,凡是名垂青史的文人大抵如此。他们不仅才华横溢笑傲江湖,而且忧国忧民赤子忠心,一腔热血始终与国运民生奔流交融。“路漫漫之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屈原;“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仲淹;“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的陆游;“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杜甫;到近代“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的鲁迅;还有“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的艾青……这些称之为“中华脊梁”的文人,也许身居陋室,也许一生坎坷,但热血沸腾,情操高洁,留下了千古华章,奏出了生命的最强音。
文人还有“文丑”、“文痞”、“文贼”、“文匪”、“文凶”之分,不一一论述。翻阅历史,随时可以看到他们油头粉面或狰狞可憎的面孔,让人拈花一笑。在功名和富贵的夹缝间上蹿下跳,着实浪费了灼灼才华。然历史的滔滔洪流自会大浪淘沙,毫无气节的歌功颂德,趋炎附势的粉饰太平,抚琴吹笙的浅吟低唱,蚀骨销魂的靡靡之音,纵然辞藻华美,才思迥异,也先天缺钙,终生软骨,必将被扔进历史的垃圾箱,与尸骨同腐。
看来当文人也不是一件容易事,要想以笔立世,才华必不可少,操守更须出水芙蓉。反不如贩夫走卒,胸无文墨,心无块垒,原生态的行走在天地间。饿了吃,困了睡,只惦记着手中的饭碗,兜里的银钱,炕头的婆娘,什么鸟惊心、花溅泪、月圆缺、水无痕、山无棱,统统都是鸟语,关我鸟事!
文人相轻而多狂。有人谈经论道,有人歪着头、斜着眼听,必定会在胳膊窝里挑出一颗痣,反唇相讥,以示高明。越是名气大的文人,更得万分小心,因为后面有一群人拿着放大镜在挑你身上的毛病。一个大意,就得落个众口铄金的下场。看来名气太盛也不是什么好事。想出名又怕出名,想当官又性耿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同流合污,就扫地出门。中国文人一直生活在两难境地,着实不易。
再说狂,李白可以散发泛扁舟,但是散发者未必便是李白。《古今笑》记载,唐朝的殷安曾经对人说,自古而今圣贤人物没多少。接着,伸开手掌数起来,伏羲算一个,弯一指,神农算一个,弯一指,周公算一个,弯一指,孔子算一个,又弯一指。弯四指后,他不数了,对人解释,这四人过后“无复屈得吾指者”。不过,过了良久,他终于露出了底牌:“并安才五耳!”,还是不能把自己忘了。
明代有个娄凉,和唐人诗句,吟出“独起占星夜不眠”句,还对着客人解释,你不知道啊,我每行必动天象。真把自己当根葱了,而且是一棵能当杠杆用的超长大葱,只不过他并无绝世的才华来当支点,撬不动星球,最多能撬动后人的嘴唇,哈哈一笑罢了。
对于那些忘祖背宗、怪话、鬼话连篇的文人,我们当然不用客气,因为他或她忘记了自己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