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江西散文名家专辑｜侯凤文：《摆渡人老黄》
一砖一瓦间藏着精工巧劲，一唱一和间藏着质朴纯真。人杰地灵的江西，随处都闪耀着人文的光芒。9月1日起，江西日报微信《夜读》栏目联合江西省散文学会推出“江西散文名家专辑”。
今天要与您分享的第四十三篇作品是——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侯凤文创作的《摆渡人老黄》。请跟随他的笔触，去领会散文作品的深远立意，字字珠玑，自有天地。
摆渡人老黄
文/侯凤文
水冲走了桥板的时候，就该过渡了。
渡口在沿河一棵老柳的树影下。一个人踩着月光走过来，动手解开缚在柳树上那根拴渡船的铁链，然后，一步跨上船，蹲在船头开始吧嗒吧嗒吸烟斗。烟火一明一灭，它告诉过渡人，摆渡人已在等候开船。这种几十年如一日，由河水洗涤出的简简单单、干干净净的守业精神，让每位过渡人看了都油然而生敬意。
摆渡人姓黄，是个体格奇大、满脸络腮胡的严肃老头。他每天摆的第一渡人，永远是河西庵下、下门、丰山村那些赶菜市的老农。凌晨的黄水河很静，老黄每扎一篙的声音，都让沿河人家听得清清楚楚。篙声，成了沿河人家早起的钟声，大伙儿窸窸窣窣穿衣起床，准备过渡，开始一天的劳作。
汛期，黄水河面白茫茫一片，但即使在凌晨，老黄也能在很宽很深的河水里看清水路。水流任意，他意常静。老黄每摆一渡约半个小时，天色随着老黄一篙一篙有节奏的摆渡声，渐渐亮了。
老黄摆渡，船舵夹在他的两条长腿之间，脚能随心拨动舵把，控制舵向。他双手紧握一根丈许长的竹篙，用心劲挨着船舷向河中丢一篙，马上握住露在水面上的一段，借助腰腿劲一蹲，渡船便按四十五度的角向对岸驶去。
老黄摆的第二渡人，是那些勤劳的赶路人。摆这一渡人老黄特别用心，因为他知道这些人是生产劳动的带头人，老黄心中对他们充满了敬意。
摆的第三渡人，是河西各村来梅杏镇小学上学的孩子，他们一上渡船就叽叽喳喳，像一群快乐的小麻雀。摆这一渡老黄特别小心，因为他们是小镇的未来和希望。
汛期，河面一下子变得很宽，等渡是漫长的，但最恼人的还是赶渡，只因晚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老黄把渡船撑向河心，便望河大骂老黄，老黄只当着听不见。老黄对渡船上的人说，摆渡人一生守着一条渡船、守着一河悠悠的河水，就得遵守老辈定下的行规——一船人不能等一个人。老黄的话，充满智慧。
有时渡船才靠岸，渡船上的人还没来得及下，这边的人群便纷纷地跳上船，老黄吆喝制止，嘶哑无力，船身随着人群跳上跳下开始剧烈摇晃，船舷离水面不到一寸。当渡船像插满筷子的竹筒，老黄点人数，共四十四人，老黄说，人太多了，要下去几个，减轻渡船的负担。船上无人理睬，老黄守住篙不拔，渡船上人一下子静下来，都拿眼睛睁着老黄，双方僵持两三分钟。不久就有几个老人下船了，接着就有人跟着下，人们开始明白老黄行船安全第一的意识。
某一天上午十点光景，有个外乡客人来过渡，他在渡船上等了约莫半支烟的工夫，还不见摆渡人来开船，而一渡船人都在静静地等候。外乡客人便询问，一个老者告诉他，前一刻钟，一个河西丰山村的青年妇女，抱着突患急症的儿子来梅杏镇医院抢救，看得出那个孩子快不行了，而孩子的母亲由于一路急走着来，力气消耗尽了，再抱孩子下渡船时，已双腿发软走不动。老黄见了，二话不说，丢了竹篙，从年轻妇女怀中抱过奄奄一息的孩子，跨下渡船疾步向镇医院走去。最后，老者深情地说，老黄抢救了一条幼小的生命。外乡客人听了，不禁对这位还未见面的摆渡人心生敬意。
黄水河的东岸，分布着一片沙洲，盛夏正午，沙洲被毒晃晃的日头烤烫了，那些放了暑假来河西山上砍柴的孩子们，挑着柴担下了渡船在上面跋涉，那个狼狈样就像尾巴上点响了爆竹的小狗。这时，东岸沙洲的上空，反倒飘荡起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几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怕烫脚，不管姐姐哥哥怎么呼唤，就是哭着不肯下渡船。这时，老黄会放下竹篙，一手抱起女孩，一手提了她们的小柴担，抱送她们走过这片沙洲地。放下一个女孩子，又返身来抱送第二个。被抱送过的小女孩，至今仍记得黄爷爷的胡子比鞋刷毛还扎脸。
如果深更半夜，有夜渡人，只需在渡口喊一嗓子，不一会，老黄便会披衣出现在他眼前。因为老黄住在镇南沿河的一栋旧木屋里。老黄的妻子说，老黄夜里睡觉一双眼睛是半闭半开的。原来，老黄为了不耽误夜渡人，几十年就没睡过一个深觉。
每年等到秋气凝结、万物有果的时候，人们就又在黄水河上搭建起简易的木桥，之后，就可以踩着吱吱扭扭响的木桥过河。
后来，黄水河上架起了第一座钢筋水泥大桥，人们就没有再看见老黄的那条渡船，只是沿河的那棵老柳树依然还在。常能看见一些老太太带着孙儿在黄水河上的大桥中间驻足，望着桥下悠悠的河水，指点着沿河那棵老柳树。
岁月悠悠，人事变迁，只有镇东面的这条黄水河，春风不改旧时波。
作者简介
侯凤文，江西宜黄人，中小学高级教师。于《人民日报》、《散文选刊》、《中国纪检监察报》、《江西日报》、《星火》、《创作评谭》等发表散文、小说两百余篇。获国家级、省市级文学奖二十余次。作品入选各种文集选刊，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
朗读者简介
黄萌，就职于景德镇市旅游发展委员会，系景德镇市朗诵艺术协会副会长。曾从事话剧表演、广播播音、电视主持、歌词创作，业余亦曾参与影视表演、诗歌朗诵及相关辅导教学，必终身喜爱之。
（推送单位：景德镇市文广新局、景德镇市朗诵艺术协会。）
作者：侯凤文
朗读者：黄萌
总策划：吴志刚、邱玥
执行策划：张雪 杨莹
制作、编辑：杨莹
美编：胡嘉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