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哉天下乐 终日在书斋：宋时文人苏轼与陆游的书房

图书一室。香暖垂帘密。

花满翠壶熏研席。睡觉满窗晴日。

手寒不了残棋。篝香细勘唐碑。

无酒无诗情绪，欲梅欲雪天时。

——南宋 周晋 《清平乐·图书一室》

东壁图书，西园翰墨，

南华秋水，北苑春山。

公元960年，

宋高祖建立了大宋政权，

结束了长期分裂的战乱局面，

而后的三百多年间，

宋文人与经济、文学、

战争、政权紧密相连，

其中以“雨打梨花深闭门”的书斋

为极重之地。

何谓“斋”？

东汉许慎《说文解字》释称：

“斋，戒洁也。”

一方清静之地，并无定规，

富者筑高楼广厦，

贫者端一席陋室。

君子不器，

不以藏书、清玩消遣时日，

方为书斋。

彼时书斋之格局，

略可划分于

室内、庭院、建筑空间三部分，

不同于前朝热衷的名川幽林，

而只在日常起居之所另辟一室。

宋式家具流传甚少，

却可自名画卷轴中一窥，

常置桌案、床榻、椅凳、

柜架、屏风，简洁素朴。

四足直抵四角为桌，

四足从双侧缩进一段距离为案，

床指左右及后面装有围栏的罗汉床，

榻则大多四面无围，

以山水画屏为最。

图丨宋·刘松年《十八学士图》

静听堂前寒风起，

岁暮落雪又翻书，

书斋之内，

繁琐铺陈一应全免；

书斋之外，

风清月朗四季可观。

“项脊轩”屋破雨漏，

归有光便手植兰桂，

“三五之夜，明月半墙，

桂影斑驳，风移影动，珊珊可爱。”

“陋室”外总也是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行至北宋，

文人已无暇再有此清趣，

书斋与诗句，开始蕴藏家国情怀。

深谷下窈窕，高林合扶疏。

美哉新堂成，及此秋风初。

我来适过雨。物至如娱予。

稚竹真可人，霜节已专车。

老槐若无赖，风花欲填渠。

山鸦争呼号，溪蝉独清虚。

寄怀劳生外，得句幽梦余。

古今正自同，岁月何必书。

——北宋·苏轼《谷林堂》

苏轼一生颠沛流离，

书斋无数，

史料记载完善的为“谷林堂”。

位于蜀冈大明寺内，

为其纪念老师欧阳修所建。

图丨宋·刘松年《山馆读书图》

嘉祐二年，

苏轼进士及第，

元丰三年，

因“乌台诗案”被贬为黄州。

晚年因新党执政被贬惠州、儋州，

一生都在新旧党派之争中沉浮。

“岸多细石，得二百七十枚，

大者如枣栗，小者如芡实，

又得一古铜盆，盛之，注水粲然。”

被贬黄州时游逛赤壁洞穴，

于书斋中供都督故地古石一盘，

岂不警醒？

流放至儋州仅次于抄斩，

途中他携带了大量的笔墨，

极少的藏书。

“流转海外，如逃深谷，

既无与晤语者，又书籍举无有，

惟陶渊明一集，柳子厚诗文数册，

常置左右，目为二友。”

孤冷寂寥时，

便于陋室书斋抄写《汉书》，

三遍而不止。

并檐开小室，仅可容一几。

东为读书窗，初日满窗纸。

衰眸顿清澈，不畏字如螘。

琅然弦诵声，和答有稚子。

余年犹几何，此事殊可喜。

山童报炊熟，束卷可以起。

——北宋·陆游《新开小室》

陆游生于北宋灭亡之际，

经历了靖康之变、绍兴和议、皇帝被俘，

名将岳飞被杀，

当朝宰相头颅进献给金人求和，

割地、赔款、俯首称臣。

可叹今人只知沈园钗头凤，

而略其熟读兵法，

入蜀之后从军南郑，军旅寥落。

直至其64岁罢官东归，

才于故乡山阴县建书斋“老学庵”，

位于镜湖之滨。

“万卷古今消永日，一窗昏晓送流年”，

正是其书斋自提联，

题下注曰：

“予取师旷

‘老而学，如秉烛夜行’之语而名庵。”

其后便在此书斋中读书终老，

留下万卷古书题跋，

如《雨夜观史》：

“邪正古来观大节，是非死后有公言。”

如《题庐陵萧彦毓秀才诗卷后》：

“诗句雄毫易取名，尔来闲淡独萧卿。

苏州死后风流绝，几许工夫学得成？”

时书斋不过一形式尔，

万不可沉迷执着于陈设，

如苏轼与陆游，

皆精于读书气节，

而非名贵珍玩。

二人皆爱陶潜诗，

苏轼曾作《和陶诗》四卷，

陆游有《读陶诗》：

“我诗慕渊明，恨不造其微。

退归亦已晚，饮酒或庶几。

雨余锄瓜垄，月下坐钓矶。

千载无斯人，吾将谁与归？”

世事洞明，

朝代几经更迭，

而其子侄之辈，良莠不齐，

苏籀《双溪集》文采斐然，

但归秦桧倡“和金”；

陆子遹以田六千亩献权贵，

皆有愧于乃祖实多。

便知“文人”一词，

并非只有“文心”则可。

文字丨李仕

图片及版面设计丨Supi、晓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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