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军旅经历》（六）
(战友分别留念)
西乡县活跃着两支队伍，那就是我们特装厂的文艺宣传队和篮球队。宣传队中的骨干，多是雄县新兵连的女战友。她们青春靓丽，能歌善舞，一定有很多精彩故事，我没文艺细胞无缘加入，自然也就无从知晓。我想说的是另一支队伍----蓝球队。只是雄县战友中只我一人，显得形单影只。
记得押运任务结束到二连报到的当天，隔壁屋刘杰班长找到我问：打球吗？打。我答到。他接着说：入队吧。像是邀请，更像是命令。连一定的考查和测试都免了，想必是个能做主的“干部”。原来他即是我连队的队长又是厂队的队长，同时还是宣传队的骨干，一个多才多艺的山东大汉。
球队非专业性质，平常并不集中训练，都是由各连自己活动，只有比赛任务时合练几次，但也有要求，早晨不随连里出操，厂队队员独自完成跑步下山，到达厂区最南端后返回，路程大约三公里，尤其是返回时是从山下往山上跑，很累滴。而连里集体出操跑跑走走就轻松许多，路程也是向征性的。
一开始我连同是厂队的叁人集体行动，每次返回其他人都整完内务洗漱完毕，到后来不知不觉地就剩我壹人在坚持。我这人听话、认真，但愚钝、木纳，更不懂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本可处理更好的事情，却屡屡搞砸。唉！没办法。江山易改，秉性难移。
主管厂里文、体工作的王副政委与我父是老相识，巧的是他儿子王立军是我新兵连同班战友，一个作梦都想开汽车的年青人。王副政委的爱人(阿姨)与我一样是个“烟民”，她烟瘾很大，每天一盒不够，每当又想抽烟看见我们有些好奇的眼神时总会说：“女人抽烟不好看，可又戒不掉，咋办呢"？一次她又这么说时，有人接话："您真想戒就试试这个”，说着拿出一支黑烟(雪茄)递给她。阿姨收起自己的烟，点上了黑烟，只一口就呛的咳嗽起来。“什么破烟，难抽死了”。那人说道：“那就对了，难抽就不想抽，不想抽就能戒了”。阿姨当真了，看看黑烟的牌子走了。后面是事大家猜到了吧，烟非但没戒瘾更大了，而且只抽黑烟(劲大)。每当遇到我们就说：“小兔崽子们，害死我了，我家老王总说家里没法呆，呛死人了”。
我们主要对手是驻西乡县的某工程团，数次交手连战连捷。他们很不服气，履败履战，就是赢不了。但每次“战斗”后身上都会留下新的痛点，那是一次比一次更猛烈冲撞造成的。这也难怪，我们都不是专业打球的，动作更谈不上规范，连裁判都是各出壹人，双方只在乎输赢的结果，还有更加激烈的对抗，只是更难为我们这些"技术兵”，毕竟他们整天与石头、土方打交道，身体的硬度我们是不可比的。一次我三步上蓝身体已腾空，生生被他们从侧下方顶翻，整个人大头朝下摔在地上，半天没缓过气来，而他们的啦啦队还一个劲地鼓掌，就好像打赢了一场局部"战役”一样。没有什么能比赢得比赛胜利更能抚慰伤痛的了，赛后看着王副政委与对方领导握手、交谈时满脸笑容，我们也像是打了胜仗一样兴奋。
建军节是融洽军民关系的最佳节点，一场球赛能满足所有要素。为庆祝建军节，我们与西乡县队进行了一次交流。
县中学的球场旁，比赛还未开始已经聚集了大量人群，有军人也有更多的百姓，我有了在校比赛时的感觉。王副政委与西乡县领导并肩坐在主席台上交谈甚欢，主持人手拿电喇叭，叽哩哇啦说完开场词后，比赛即将开始。看着对方几个身材矮小的队员，心想行吗？可那是县队，交手看吧。
中圈跳球后，我们得到第一个球权，按平时练的套路三传两递到了篮下，投篮得分。随着比赛进行和一次次的得分，原先稍许的紧张早就抛到九宵云外。摘下蓝板打反击、边路突破三步上篮、带球连过数人投篮得分，甚至玩起了背后运球过人、传球的花活，一时忘乎所以了。半场结束县队只得到可怜的六分。就这水平连队打也手拿把攥，厂队更不在话下。
中场休息时大家还沉浸在大比分领先的兴奋中，王副政委来到场边，劈头盖脸低声训到：怎么打的，注意影响。说完转身回到主席台。坏了！打的性起，赢的高兴，竟忘了此赛的目地，还上升到影响军民关系的高度。好在还有半场球，亡羊补牢，做些补救吧！可是想的容易做着难，一帮业余球员想让球？比赢球还难。
下半场开球后带着让球任务我们不会打了。原来流畅的配得变得生涩起来。出了机会不敢投(不能投)，甚至都不知该怎样处理球了。一时间场上队员变成了木偶，动作僵硬，失误连连。再看对方像打了鸡血，人人争先，活跃异常，伴随着当地百姓山呼海啸般的助威声，瞬时乾坤倒转，主辅异位。好在身高有优势后场篮板球多被控制，比分虽有迫近，但仍保持着较大分差，可势气的高点已被对方占据，无奈之下叫了暂停。
从新开球后我换到打控球的后位位置，目地就是利用我持球好不丢球尽量放慢比赛节奏，在进攻到时前将球分给空位的同伴，该投蓝就投蓝，该上篮就上篮，该得分就得分，防守松些让他们也能得分，保持住分差。你来我往，一时间我们变成了演员。照此下去胜负立判，可县队并不这么想，也许是看到争胜希望，但更多是一种不服输的精神，他们作出了调整。
一个只有一米五多点的黑瘦小个子队员专盯我。你高我矮，你重心高，我底盘低(高个运球没有优势)，专攻下三路，抢断后打反击。本不该发生在篮球场上的这种对位，竟奇葩的变成现实。想断我的球？谈何容易！我虽不是打控球的，但在校队练就的基本功，他岂能比！他防到正面，我将球运到身体侧面，球与他保持一定距离；他猛扑侧下方，我将弹地起来的球从他低下的头顶运到另一侧(人矮重心还低)，也不急于过人，仍然保持着较慢节奏。他调整的很快，你球从头顶过，我就一手上，一手下，看你还能怎样。我也当仁不让，头顶没机会我将球从身后转移。来来往往像是"斗牛"游戏，更像小时玩的老鹰捉小鸡，调动的他左右忙活就是抢不到球。正当我玩性大起欲故伎重演，看他突击动作即将做出，持球右手作出转移动作，说时迟，那时快，他这个抢球动作是虚晃一枪，看准球到身后的一刹，他左手撑地，低肩缩头，猛地直钻我胯下，吓的我下意识地抬腿跳起，而他灵巧地钻过，抢断成功。
古人韩信甘受胯下之辱，那是因为心怀远大抱负。而他为了一个球竟也……。现代竞技体育是由古代角斗场进化而来，通过雅典把他变成人类竞争心理展示强大的盛会，在变的文明同时，“角斗”的本质并未改变，就如同“亮剑”精神一样。可叹！中国男足的“剑”亮到那去了。
生在军营，长在大院过"八.一”就如同寻常百姓过传统节日一样重视，至今我还保持着逢"八.一”节问候父亲的习惯。在部队过节又有了不同感受。
新兵连我帮忙杀猪，看着捆着四条腿躺在地上嚎叫不止的猪，老兵们也不知如何下手。但见一人手拿刀，冲着猪心脏部位比划了再比划不敢下手，最后一闭眼，刀只捅进一半，拔出后，血不多，猪没死，只是叫声更加惨烈，连补两刀这才完成第一步。接下来在猪的四条腿靠近猪蹄的位置，用刀切开一寸来长的小口，再用一根铁条使劲往里捅，为后面吹气打开通路，嘴对着小口使劲吹并用木棍敲打猪腿，吹好一条腿用绳子扎紧，依次完成后再看它就像充气的气球一样，然后将它放入一口剩满开水的大铁锅，来回翻转，俗称烫猪毛，就像烫鸡毛一样，不同的是烫好的鸡毛用手拨下，而猪毛是用一个小铁板刮下来的。
今年“八.一”我连也要杀猪，而此猪与新兵那头有很大的不同，体重有三百来斤。听老兵说这猪是迁厂时从三门峡带过来的，当时上车时几个人都弄不妥它，劲太大。最后用白酒掺在食料里喂它，半瓶酒下肚让它更加兴奋、抓狂，整瓶高度白酒下去，才将它摆平，宰杀它有戏看了。正是知道它的厉害，司务长从县城请来“杀手”。
兄弟俩个子不高，但结实，明显较当地人强壮，从比划手势知道是对聋哑兄弟。只见弟弟抓住猪的后腿猛然向后一拉，硕大的猪趴在地上，麻利地用绳将两条后腿捆在一起，几个人帮忙抬上案板，哥哥用膝盖顶压住前腿窝处，左手紧扣猪下巴用力往怀里一带，右手顺势将刀刺进胸膛，随着刀的抽出，血水如喷泉般涌出，一刀毙命。就是专业，前腿没捆解决了。原来兄弟俩是县城有名的“屠夫”，杀猪宰羊只是副业，从不要钱，只要付"下水”，还有趁热吞下一条两寸来长生板油的习惯，难怪矮小身躯之中竟蕴藏着如此之大的力道。
还有一件趣事让我记了四十年，每当朋友坐在一起说起当兵时的事，都会说起。
节前看见司务长从厂部领回一筐松花蛋惦记上了，会餐时见没上，还以为留着以后吃，那知帮厨那位大爷端着整筐松花蛋去沟边剥皮，剥开一个----黑的，甩了。整筐全是黑的，一个不留全部扔山沟里了。他也不问问，自作主张，把惦记以久的美食都便宜了山里的小动物，不知它们是否也能感受到过节的快乐。
在山里呆久了，逢周日都找点借口请假去县城转转，一来买些日常用品，再有可以会会西乡医院的战友。听医院战友说西乡县是麻疯病高发区，并调侃到：出门要穿长衣长裤，如果不小心摔个跟头，倒下那地方兴许就有麻疯病毒。够吓人的！
一次几人遛街时看到一个浴池，想想很久没有洗澡，想舒舒服服洗一次痛快痛快。买票进去一看，着实惊着了。不大的浴池，半池飘着肥皂沫的池水，连个喷头都没有，要洗就这儿？还是算了吧。这池水即使没有麻疯病毒，细菌的浓度远高于自身，别说洗看着都起鸡皮疙瘩。出来后，身体开始刺痒难受起来，可能是刚才的一幕刺激闹的，心里就一个念想----洗澡。正巧遇到卖炭的老乡，抱着两捆木炭急匆匆返回部队。
水桶、脸盆坐在点燃的炭火上，关上门窗(因是冬季)，四个人轮流洗了起来，没洗的负责接水、倒水，洗过的调换过来，待四人舒舒服服洗完后，看炭火正旺，加之洗后身体舒懒，四人在屋里吹起口琴唱起歌直到炭火息灭。当打开屋门接触外面空气一刻，四人都感到头晕，身体无力地瘫坐在冰凉的地上，我们都中了煤气。其中一个河南兵还送了医院。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我怎么不长记性呢？听父亲讲，三岁时奶奶在煤炉上做饭，小小的我围在炉边转，煤炉的高度与我身高差不多，转着转着就躺地上了，吓的奶奶抱着我迈着“三寸全莲”就向医务室跑，奶奶脚小跑的慢还未到医务室我醒了；这是第二次，成人重复了幼年的无知；复员到地方后，去联营厂调试设备中过一次(最厉害)，联营厂在村里离医院很远，而只有我一人负责调试，坚持调试工作完成，不过难受了好几天。
三次经历虽有不同，伤害确是实实在在，以至于落下了忘事的毛病，还常常张冠李戴。
78年底还是79年初(真是记不清了)因家中有事，父亲向厂里请了假，我回到北京。说实话，前几天的兴奋劲一过我还真想连队了。当兵前的家已经搬出，新家在礼士路，院里一个熟人都没有，去"老家"看看，原来的伙伴与我一样当兵去了。未等假期结束我登上了返回部队的列车。
从西安中转车过咸阳后，明显感到车厢中人多了起来，每到一站只见抗着行理拥挤上来的路人，几乎没有下车的。原来虽没有空座但走动正常的车厢，渐渐的就像北京堵住的环路，想挪动一步都异常困难。这种环境不管你有没有睡意，不知不觉中你都会失去"意志”，我坐在三人座靠过道的位置睡着了。睡中想抬起快要垂到胸口的头，却怎么也抬不起来，感觉有东西顶着脖子和后脑，睁眼回头一看，原来我身后靠背顶上坐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孩子闭着眼睛，歪着头唾得很香，而他的母亲就靠站在我身边也是双目微闭，身体随着车厢晃动着，但一双手却紧紧搂抱着幼子的腰，她太累了想歇一会儿，又怕挤到孩子，才把幼小的孩子放在只有几公分宽靠背的顶上。这样的旅途能有个座位显的十分珍贵，但看着比我还小的母亲和那不会走路的孩子，一个军人怎能无动于衷呢。我轻轻拍了下睡中的母亲的胳膊，想让她抱着孩子坐会儿，那知却吓到了她，猛然间睁开眼睛未等我说出原意，一连串的道歉让我无法插话，随后把孩子从靠背上抱下。当她知道我的意思任凭你怎么说，只是一个劲地摇头说什么也不坐，一时间僵在那里，可已起身的我不可能就怎样坦然坐下。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坐在靠背上，于情不说，真要受到伤害内疚也与事无补。这时一个中年人说道：解放军同志你的好心我替孩子妈领了，还是你坐下抱抱孩子也算帮到她了。见我没有回答，转头用当地话向母亲说着，孩子的母亲为了孩子点头同意，这也算是最佳方案，可我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大男孩毫无选择地当了一回奶爸。
一九七九年二月中越自卫反击战打响，我们这种兵跟本就不可能参战，但军旅之中能有保家卫国战争，对于一个真正可望的军人是兴奋并可望参战的。战友聊天问到，如果让你去，去吗?我的回答自然是肯定的。我们虽远离战场，但对前线的仼何消息都异常观注，听说开战头几天我军在运输线上伤亡很大，越军的游击战术和参战部队司机对山地驾驶不熟是造成的主要原因。还听说正从有山地驾驶经验的部队争调司机，争调二炮某工程团司机时竟有人临阵畏惧据不服从，好一阵后悔当初分兵时为什么没坚持去汽车连。
接兵的领导问我：“大个"叫什么名儿，想开汽车吗？我回答后他接着说到：“可惜这个子了”（大个子开大解放有优势），我问为什么？"你爸不让你开车”。接着又问："真想去吗”？我还是太听话了，虽很想去，但没能坚持。现在想，服从是从父辈继承下来的天性，军人的后代从小就知道服从，我们的志向都包含着父辈的希望。老爸十四岁参军，展转定位于炮兵，是四野炮一师的连长，抗美援朝归国后在绵州等炮校当过教员，后来主要从事技装工作，学技术的想法也就顺其自然了。
一九七九年末我的复员申请批准了(一般技术兵是四年服役期)，我即将告别曾经向往的军营，走向毫无准备不知前途的另一条人生之路。我真心希望留在部队，继续追寻儿时的梦想，但各方面条件与环境已不充许，由于自身性格上的缺点，尤其是处理与领导关系上的无能和任性，及更深层次原因，有一种很无奈的感受，整个人的精神状况颓废、消极，同室的战友提示说：你晚上说梦话骂了领导。看，这种状态之下还可能继续吗？当兵是我的意愿，退出也是自己的决定，尽管这决定没能争得父亲同意。不过我还是要表扬一下自己，在决定人生走向的十字路口，我独自作出选择。
从梦开始的地方我争得第一个嘉奖，这奖励一直激励着我，才有了地方工作四年三嘉奖的表现；追梦过程中我得到一个军礼，至今依然珍惜；在梦醒时分又侥幸得到从军后的第二次嘉奖（原因不说了），也算我对部队建设所做贡献的回报吧。
始于雄县止于西乡，三年不成功的军旅经历，让我懂得很多，并逐渐做着改变，更为我人生之路打下基础。三年在整个人生中只是短暂一瞬，可起的作用却非常关键。回忆往昔有过抱怨和遗憾，但更多是积累，从未后悔！就像歌中唱的：生命中有了当兵的历史，一辈子也不会感到后悔。尤其是通过磨砺坚定的信念，不断激励我永保初心。他是我追求上进的基础，他是我前进的方向，他是我做人的准责，他是我战胜一切困难的力量源泉！
最后用我参加雄县战友从军四十周年纪念聚会后由感而发的一篇小诗作为结束吧。
《再相聚》
我们老了，
只因为心里总放不下对那段历史的回忆，
还有岁月这把刻刀在你我脸上无情地留下痕迹。
曾经勃勃朝气英姿飒爽的你我，
一眨眼走过了四十个春夏冬季。
鬓角显露的许许青丝，
见证着我们不平常的过去。
四十年前的昨天，
我们从同一地方开始了追梦历程。
四十年后的今天，
已是儿孙满堂的我们再次相聚一地。
只为庆祝专属于我们的节日，
读写永恒的战友情谊！
我们依然年青，
一声召唤近百位战友从四面八方又集合到一起。
当年的激情与冲动被再次燃起，
大自然的魔力此刻也失去威力。
看----主持人春风满面风度翩翩沉稳庄重的风范，
彰显着人生厚重的积淀；
看----干里迢迢赶来的杨指带来的惊喜；
看----舞者健美靓丽的身影；
看----拳者舒展大气的秀美；
听----高亢舒情的歌声；
听----台下那欢声笑语，
这一切记录着四十年前就已开始的大戏……
正在继续。
碰杯的豪迈；
合影的喜气；
三五一坐的叙旧；
饱含着我们对未来的憧憬！
战友们：
我们走过人生聚会的又一个驿栈，
更多的欢聚在等待我们，
再----相----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