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可馨自杀”背后 究竟什么是“正能量”?
作者:容予,原创文章,禁止转载。
最近“缪可馨自杀”的新闻全网传得沸沸扬扬:
缪可馨,小学五年级学生,作文课上老师要求对《三打白骨精》写篇读后感。
她写道:“不要被表面的样子,虚情假意、伪善的一面所蒙骗。在如今的社会里,有人表面看着善良,可内心是阴暗的,他们会利用各种各样的卑鄙手段和阴谋诡计,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老师在缪可馨作文上,加的评语是:传递正能量。
关于这件事,我没有了解更多细节,所以对此事不站队,但此次事件中有一个词频繁出现——“正能量”引起我的注意。
我不禁思考,究竟什么叫“正能量”?
第一次对这个词有深刻印象,是去年写了一篇略含负面情绪的文章,并转发了朋友圈,朋友圈和文章评论区都出现一种观点:文章发布,或者朋友圈,皆属于公开场合,你作为一个作者,需要给读者传达的,是正能量,而不是你的负面情绪……自此,写文章格外注意“正能量”。
01
不是负能量就叫“正能量”?
作家老舍先生笔下,有一些有趣的现象,或许可以解释人们常认为的“负能量”:
比如,许多穷苦人最后都会变懒,他们没有努力过吗?努力过,但最后发现不论怎么拼命,都无法改变自己的生活。
大概,“不论怎么去努力,都无法改变处境”时候的失控感,就是所谓“负能量”?毕竟,这与所谓“正能量”相差太远:你怎么可以不上进?人生那么长,你就因为一点挫折就后退了?你怎么心理承受压力这么差?
如果将“努力但无法改变处境”的失控感反过来,即变成“我现在的努力,一定是可以改变处境”的控制感,这难道就是所谓正能量?
这个问题,总觉得很复杂,就像世界从来不是非黑即白一样。我们长大后,经历很多事情,就会逐渐明白,很多事情就像一个天然壁垒,不是所谓“努力”就能改变什么。
总会有一种偏执的想法,“正能量”与“负能量”之间有一个灰色地带,懵懂时努力去尝试,但是努力到达临界值时,就应该选择放弃,而并非明知前方无路,依旧撞南墙到头破血流。
就像古龙小说《多情剑客无情剑》里,李寻欢说天下第一的天机老人,一旦开始逃避时候的话:“什么事都不敢去做。越不去做,就渐渐会变得真的不能做了。”
生活终究会教会我们:尝试过,或突破,或与生活和解。
02
为什么大家都喜欢“正能量”?
《围城》中有一段关于赵辛楣的描写:
不管刘小姐的拒绝,鸿渐和辛楣送她到家。她当然请他们进去坐一下。
……
刘东方忙出来招待,刘太太跟着也抱了小孩子出来。鸿渐和辛楣照例说这小孩子长得好,养得胖,讨论他像父亲还是像母亲。这些话在父母的耳朵里是听不厌的。
……
那小孩子正在吃自己的手,换了一个人抱,四肢乱动,手上的腻唾沫,抹了鸿渐一鼻子半脸……辛楣瞧小孩子露出的一方大腿还干净,嘴凑上去吻了一吻,看得刘家老小四个人莫莫不欢笑,以为这赵先生真好。
刘东方是三闾大学的外语系主任,是赵辛楣的领导,为了讨好领导,还抱个孩子亲一口来作秀。
你会不会觉得,看起来这个细节似乎和“正能量”没有关系?
那再举一个例子:
2008年,美国社会学家格伦斯基和沃尔特设计了一个很“奇葩”的试验。
得出的结论大约是这样的:当A看到B积极地表达自己喜欢C时,A也会更喜欢B。
是不是听上去有点诡异?比如我看到我妈喜欢费玉清,那我应该跟着喜欢费玉清才对,但……我却也会因此更喜欢我妈?
但结论的确是:人类会喜欢“对其他事物表现出积极与爱的人”。
比如,许多姑娘听到男生喜欢小动物,就会对他产生多一点好感。
所以这个实验结论没毛病……大家对专注热爱某件事并付出热情的人,都会表达尊重。
回到开头的例子,对赵辛楣的行为,也就能解释得通了。
03
人们习惯“报喜不报忧”
中国人都有一种奇怪的习惯,“报喜不报忧”。
孩子对父母,总是说“我很好”,即使曾经“欣赏”过这个城市一天24个小时的不同“风景”,只是不希望父母担忧;父母对孩子,亦总是说“别担心,我们在家里很好”,即使前几天哪里头疼脑热,总是不希望孩子担心。
这种“报喜不报忧”还体现在生活细节里:
邻居家经常吵架,吵得“山摇地动”,隔着几条街都能听到那种,但很奇怪的是,大家虽然经常“茶前饭后开小会”,却从不会觉得哪里不对,也不会觉得婚姻需谨慎,她们的一致观点是:
一栋楼几十上百户人家,一家人天天吵架互骂又怎么样?其他人家不都是在好好过日子吗?
吵架上新闻的事情毕竟是少数嘛,中国人这么多,咱们大部分都是普通老百姓,就想过过小日子,不要一点事情就搞得满大街都是坏人一样。
“家丑不可外扬”不仅是自家人保持沉默,就连“看热闹”的人也会选择“保密”,因为社会需要“正能量”,不然年轻人恐婚恐育怎么办?
但另一方面,大家又很讨厌“报喜不报忧”。
比如,你回家报备考试成绩的时候,再比如《我爱我家》里有一集是这样的:
贾圆圆大夸家里人各种特别好,自己的爷爷是最好的爷爷、父母是最好的父母、叔叔是最好的叔叔、保姆是最好的保姆……但被老师给了不及格:“观察生活却又刻意歪曲生活,是不能接受的。”
这个我就不太懂了,在贾圆圆的心里,爷爷就是最好的爷爷,父母是最好的父母,叔叔是最好的叔叔、保姆是最好的保姆……没毛病啊!!
可能大家骨子里,都希望看到他人对周遭的人与事表达积极的情感,都希望看到乐于助人积极互助的好消息。
这时,人会觉得安全与愉悦,觉得安全,觉得自在,觉得一切在可控制范围内。
不知道什么时候,“正能量”这个词,已经成了一个略带嘲讽的词语。
据说这是一个可以“大杀四方”的词,似乎一旦掌握这个词,就掌握了话语权、批评权,就可以对别人指手画脚。
比如某些浑身“正能量”的人在网络上,各种批判和谴责别人心理太阴暗,所看到的听到的所发的都是阴暗的。
关于人们生活中的“正能量”参与的部分,朋友金小贝有一段话非常犀利:
事实上,囿于“正能量”的,又岂止是学生的作文。作为老师,你敢质疑校长的决定吗作为员工,你敢指出领导的错误吗?作为网民,你敢批评某些部门的不作为吗?你敢为民生和社会热点发声吗?只要你敢质疑,敢指出,敢批评,敢发声,你马上就会被当成“负能量”踢出去,或者被骂“滚出中国”。一个八岁的孩子在作文《升国旗的感想》中写道:升国旗太累了,一站就是一个多小时,真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休息一会儿。孩子的家长看到作文后大惊失色,赶紧命令孩子撕掉,批评他写负能量的东西。可怜的孩子一边委屈地掉眼泪,一边在父亲的指导下重新写成“望着鲜艳的五星红旗冉冉上升,我的心中充满了骄傲。”这是一个真实的事例,真实到让我觉得悲哀。
不禁冒出一个想法,如果全社会都是“正能量”,这该是一个多么虚伪,又让人窒息的世界啊。
那,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正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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