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弃医从文的原因 并不完全是看了一部幻灯片
在《藤野先生》一文中,鲁迅先生解释过他在日本弃医从文的原因。
那是在1905年的一堂医学课上,学校播放了一部幻灯片。鲁迅看到里面有一名中国同胞即将被日本人斩首,而边上无数围观的中国人一脸麻木,鲁迅猛然醒悟:“医学并非一件要紧事,我们的第一要著,是改变他们的精度,而善于改变精神的是,我那时以为当然要推文艺”。从此,世上少了一名叫周树人的医生,多了一位新文化运动的旗手。
鲁迅学医的目的直接原因是他的父亲患重病,周围的医生又医术水平低下,使得他的父亲不治身亡。所以他要去学医,为了将来能拯救国人的生命,解除病痛。
但是客观上说,鲁迅并不热爱医学。他的学医,多半原因是一时的冲动。他在日本学医期间,也曾给朋友写过吐槽的信,上面说“校中功课,只求记忆,不须思索,修习未久,脑力顿锢,四年而后,恐知木偶人类”,还有“而今而后,只能修死学问,不能旁及类,恨事,恨事!”
从上面的信件内容上看,鲁迅对枯燥的、需要死记硬背的医学兴趣并不大。所以他经常在作业上敷衍了事,并不认真完成。有一次画血管图,他就粗心大意,将血管的位置画错了,还被藤野先生找去批评了一顿。
鲁迅的医学成绩也很一般,他经常考试成绩“在同学一百余人中,我在中间,不过是没有落第”而已。这种成绩也许可以毕业,但绝对不能成为名医。何况还有不少日本同学认为中国人天生愚笨,鲁迅的成绩极有可能是藤野先生事先泄露了考题,鲁迅对此极为愤慨,也更加对医学产生了逆反心理。这是他弃医从文的一个很大的原因。
青年鲁迅
其实从鲁迅童年时起,他对文学就十分偏爱。在三味书屋,在寿镜吾先生的教导下,小小鲁迅便对“铁如意,指挥倜傥,一坐皆惊昵”这样的古文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童年对国学的教育影响了鲁迅的一生。
一
几乎所有的鲁迅研究者都公认,鲁迅先生弃医从文绝不是一时的冲动,而是来自他的思想深处的改良主义和革命民主主义。他是抱着科学救国的理想来日本的,但是当他发现救思想比救病痛更为重要时,他便做出了历史的抉择。
正是在日本的经历,让鲁迅明白了中国社会、文化和民众的精神与人性的弊端,所以从科学的启蒙转到精神的启蒙,试图用手中的笔,唤醒民众。
鲁迅在日本弃医从文的时间点,也正是周家从鼎盛转为衰落的时间点。家庭的衰败对鲁迅的打击很大,而在日本受到日本人的轻蔑更是一件屈辱的事。家庭的不幸加上个人的屈辱,让鲁迅对仙台的生活极不适应,他产生逃离仙台,逃离日本的做法是符合心理学上的特征的。
二
鲁迅身上有一种文学自觉性,这种伟大的品质同样存在于一些伟大的人物身上。当一个人积累了强烈的伤害后,生命受到压抑而产生的苦闷会引导他去战斗,也同样会引起他文学的自觉性。正如周文王被囚禁著《周易》、司马迁受宫刑著《史记》、屈原被放逐写《离骚》一样,这些伟大的人物并不会被屈辱压跨,而是会产生以笔代枪的冲动。可以说,从某种意义上解读,如果没有这些经历,鲁迅的成就或许没有那么大。
鲁迅自己说过:“我渴求用文学来彻底改变自己长期悲愤屈辱的精神状态,因为文学,也只有文学,能够深深植根于个人的心灵沃土,满足着个人的心灵需求”。
三
一个人的兴趣爱好对一个人的选择和倾向是有很大作用的。当一个人对某件事感兴趣时,他就会锲而不舍地走下去。
虽然鲁迅在日本受到了屈辱的对待,但如果他没有对文学的兴趣,也不太可能从事文学创作。也许他会弃医,但他会选择其他道路而不是写作。所以很多鲁迅的研究者认为,鲁迅绝对不是看了一个幻灯片就决定了从文之路,而是他心里早就有了从文的志向。鲁迅1904年在仙台医专时写给蒋抑卮的信中,便十分清晰地表达了自己对医学的厌烦和对文艺的留恋。
还有一种说法认为,鲁迅弃医从文,是受到了日本社会文化体系和日本的近代思想的影响。在鲁迅留学日本的年代,正是日本社会向欧洲学习、借鉴的年代,尼采、拜伦等欧洲思想家和文学家的作品在日本十分风行,使得日本社会形成了一种崇尚人的主体精神、精神至上的信念,并且日本年青一代把这种日本化的精神信念当成日本融入世界、改造民族精神的武器。而此时正在日本的鲁迅无疑也受到了这种思想的影响,他同样开始考虑人的主体精神与解放,和日本年青人一样,认为要改造中国,解决中国的问题,主要在于人的精神。
四
鲁迅很早就是一个忧国忧民的热血青年,早在1903年时,他就在《浙江潮》上发表过一篇《斯巴达之魂》的文章,里面写道:“世有不甘自下于巾帼之男子乎,必有掷笔而起者矣”,也许从这时起,鲁迅便立下了用笔作武器进行战斗的革命精神。
鲁迅的青年时代,见证了中国社会的变化,但无论是护国运动,还是护法运动,都没有解决中国的问题。“新文化运动”时期,鲁迅才创作了大量的作品,为革命摇旗呐喊,期望用自己的文字去启蒙那些麻木不仁的国民。
在五四运动之后,中国产生了一批启蒙主义作家,鲁迅就是其中优秀的代表。他的《狂人日记》获得到空前的反响,他也成为新文化运动的主将。他的小说集《呐喊》成为激励无数青年的号角,他弃医从文的经历更让他成为中国新文学的奠基人。
五
学医的经历对鲁迅的作品也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医学强调的一丝不苟、明察深思的态度和穷根究底、对症下药的方法,都对鲁迅文学创作有着深刻的影响。正如鲁迅说的,他学医的经历让他“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他塑造的阿Q、祥林嫂、孔乙已等人物都是用手术刀解剖过的、能代表中国底层人民的人物,这也是鲁迅作品有着强大生命力的原因。
《狂人日记》的主人公,是一个有着独特心理的“狂人”,他有着跳跃性思维和发散性思维,如果鲁迅没有医学基础,也许塑造这个人物就没有这样栩栩如生。“狂人”表面上就是一个妄想型精神病患者,他身上有着病人的特征和心理,而鲁迅在狂人的心理把握上十分成功,也非常到位,这不能不说与他精通医学有关。
当然,鲁迅的弃医从文,与当时中国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也是密不可分的,是他接受了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站到了革命者队伍中来的选择。从鲁迅先生的一生轨迹来看,他的文学救国思想也是有一个不断发展过程的。但是他的作品始终坚持无产阶级文学,是无产阶级斗争的一把匕首,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