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杂论》之我见唐诗杂论书评
《唐诗杂论》是闻一多先生唐诗研究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书中收录了闻一多先生对唐诗研究的几篇重要文章和年谱考订,汇编成册而成此书。在此书中,闻一多综合了诗人的飘逸才情,史学家的洞见和考据学家的审慎,打破了传统学术研究的方法和视野,从一个诗人的角度对唐诗研究中的几个重要问题陈述了自己的思想。年谱考订类的文章展现了闻一多先生谨慎细致的朴学学者的优秀作风,而阐发观点的文章则新论频出、多有卓见。除此之外,书中还引用了诸多诗歌材料,引用他人评论,内容可谓是十分丰富,其中比较吸引我的观点有:宫体诗的自赎、四杰、孟浩然、贾岛几个部分。下面粗略谈谈我的几点想法:
一、关于“四杰”(文章的观点打开了我思考问题的角度) 我们一直只知道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并称为“初唐四杰”,却不曾思考过为什么不是称为“前二杰”与“后二杰”呢?在此,闻一多先生首次提出了自己独到的见解,在书中用挺大篇幅来说明四杰的差异,他认为卢骆是一派,王杨是一派。从人的方面讲,卢骆与王杨年龄相差大,性格差异明显,交情深浅不一,作风不同,两派可谓是两个对立而仍不失为友军壁垒;从诗的角度来讲,两派所选择的诗歌形式不同,卢骆擅长七言歌行,王杨专工五律,究其原因大抵是两派的使命不同。卢骆的使命是以市井的放纵改造宫廷的堕落,以大胆代替羞怯,他们用以毒攻毒的手段,凭借新式宫体诗摧毁了旧式的“江左余风”宫体诗。王杨的使命是建设,他们的五律将诗从台阁移向江山与荒漠,他们以抒情为主的五言八句律诗到王杨才正式成为定型,同时完整的真正唐音的抒情诗也在这时出现。从奠定五律的基础来说,王杨和沈宋是一脉相承的关系,那么我们可否称这个集团为“四杰”呢?而卢骆与张若虚、刘夷希似乎也可以称之为改良宫体诗的“四杰”呢?所以“四杰”这个名称只是简单的按照他们在初唐时的地位这个标准来的,根本不关他们的诗风等其他方面,更别说是一个派别的。
二、关于孟浩然(不是很赞同闻一多先生关于隐居的观点)
从文章的观点可以看出,闻一多先生似乎很喜欢孟浩然,字里行间无意贬之。他认为孟浩然是一位真正的诗人,他融于诗中:一是诗如其人,他的诗就是他,诗的内容、诗意就是他的生活,他诗的品格亦是他;二是他的诗很淡,闻一多说“淡得看不见诗了”,孟浩然把诗融于生活融于心中,生活本是平淡,一首诗就是一个平淡的生活画面,无所谓雕琢。“他几曾作过诗?只是谈话而已”。诗的孟浩然,孟浩然的诗,诗融于他就像诗融于唐朝一样。闻一多先生评孟浩然的诗为“落落大方,全无脏气,譬如清油点灯,有光而无烟”。但是谈到隐居之事时,相较于另一本书《唐诗论丛》中关于孟浩然的观点,我更倾向于后者。闻一多先生认为“孟浩然原来是为隐居而隐居,为着一个浪漫的理想,为着对古人的一个神圣的默契而隐居”。我认为这个观点是不太完全的,孟浩然的隐居前期实际上了为了出仕而隐,隐居是为了入试准备,后期因落第而隐,其前后隐居的心情是大为不同的。
三、贾岛是各个时代的贾岛,是给苦难人调味的苦吟诗人。
提及贾岛,我们往往想到的是古代文学史学习上留下的印象 他的“推”和“敲”之辩。他用的意象、词语生冷怪癖,感觉是有些“审丑心理”吧!闻一多先生评他为“形貌上虽是个儒生,骨子里却还有个释子”。因为早年贫苦、仕途不济,所以孤冷,且曾是个僧人,所以爱静;早年的经历,使他在荒凉得几乎狞恶的时代面前,也能不变色,只感觉亲切、融洽。到了晚唐时期,好多诗人开始效仿推崇贾岛,不仅是晚唐,几乎是每个朝代的末叶都有回向贾岛的趋势,这也不难理解,孤冷的贾岛适合给衰败时期的人调味,就像平淡悠静的孟浩然也不时都当做东方的堂吉诃德。
四、 英译李太白诗有多难? 闻一多先生在这篇文章中,主要是针对小畑熏良翻译的《李白诗集》作出的批评,小畑熏良一个日本人把中国诗翻译成英文,这本身就很难得,而且译得较前面的人都成功,他的成功之处闻一多是肯定的。闻一多指出三点: 一是小畑熏良缺乏鉴别真伪之心,因为李白诗集有不少是唐人或者五代人以及后人伪造的,小畑熏良却一并纳入了翻译诗集,且也没有辨别其诗好坏,就算是诗仙也是由粗率的作品,翻译之人应该选择斟酌后再译,毕竟翻译就算一种宣传,宣传肯定是选好的。 二是李白的诗有些是真的无法翻译的,有些却是可以,比如乐府歌行这类自由体,句式长短不一,这比较适合英文;而绝句、五律等却是难译的,或许形式和内容可以译,但是李白五律中的那中气势上的浑璞是英文表达不出来的,李白的诗失去了气势,等于失去了李太白。闻一多先生说道“美是碰不得的,一黏手就毁了”。 第三是中国诗讲究朗诵,汉字的平仄和押韵以及断句节奏之间在英文中在顾忌意味的情况下很难写出来的,而且有些字眼在译的过程中可能会被忽略。中国诗的感觉恐怕只有以汉语为母语的人才感受得到吧,英文译不出那种味道,这并不能怪小畑熏良,这两种语言和民族思维差别太大了。
除了上述几点,少陵先生年谱会笺对杜甫生平做出了详细的整理,其中引用了诸多史料,是我们研究和了解杜甫的重要资料。在杜甫一篇中,闻一多先生就李杜交情往来也提出了新颖独到的想法,他认为杜甫和李白的秉性根本不同:李白的出世,是属于天性的,出世的根性深藏在他骨子里,出世的风神披露在他容貌上;杜甫的出世是环境机会造成的念头,是一时的愤慨。两人的性格根本是冲突的。太白笑“尧舜之事不足惊”,子美始终要“致君尧舜上”。因此两人起先虽觉得志同道合,后来子美的热狂冷了,便渐渐觉得不独自己起先的念头可笑,连太白的那种态度也可笑了。临了,念头完全抛弃,从此绝口不提了。到不提学仙的时候,才提到文字,也可见当初太白的诗不是不足以引起子美的倾心,实在是诗人的李白被仙人的李白掩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