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老师 你批改作文有多难？

常常有同事调侃：“语文课最好上啦，写个作文，两节课就过去了，好混得很！”

我并不讶异于他们用“混”字来描述我们的作文课，隔行如隔山，他们不懂，我们不需要因为别人的不懂而生气。

作文课，从来是混不好的。

在学生写作之前，我们得站在学生的水平上去共情，他们需要我们提供什么指导。但是，写作是多么个性的事情啊，写作又是多么抽象的事情啊！它常常是人生经验、丰富思想和饱满情感的自然流泻，而老师却要去找到一种适合五十多人或者一百多人的“技巧”去帮助学生，真是困难！

我虽然不是很懂数理化，但是有数理化老师亲口跟我这样比较过：“你们语文和我们物理不同，我们的结果是唯一的，这个公式、这个原理指向那个唯一的结论，不存在答案丰富多彩的可能。我们只需要教学生运用原理公式达到那个唯一的目的地就行了。你们语文却是不确定的，太难以把握了！”

无疑，她是有语文情怀的人，说得透一点，她是有人文情怀的人。

对于写作的指导，就是在不定性的海洋中硬要开辟一条航道，本身是令人茫然无措的。但是，没有路，我们也必须开出一条路。所以，我们绞尽脑汁地“共情”——学生写作到底是一个什么状态，他们到底缺什么指导？我们怎样指导才能把抽象而个性的写作变得具体而有针对性？

这种指导，本身就包含着矛盾性。这哪有半分“混”的舒适和惬意呢？

还有人会说，看你说得那么玄乎，给个作文题不就行了吗？

作文题，有那么好给的吗？有时候为了找到一个既有时代特色，又能让学生有话可写，还能体现本次作文创造的主题的题目，甚至有“皓首穷经”的危险。

这怎么去“混”呢？

而最让人“混”不下去的，是批改作文。

我曾经计算了一下，如果每一篇文章老师只批十来个字，纯从书写的角度，两个班写下来也是一篇大作文啦！如果每一篇文章老师写上五十多字的批语，哇！我算算，就是接近一万字的小论文啦！

但是，请大家注意，我们不只是纯粹的书写，我们是在绞尽脑汁地创作！如果有一百二十个学生，我们批一次作文，实际上是写一百二十篇不同题目的小作文！我们要构思一百二十次！有过写作体验的人都知道，有时候没有灵感，一个字都恨不得挤破脑壳！

再请注意，我们的构思完全不是自由创作，如果仅仅是让我们语文老师自由地抒发自己内心深处的一百二十次人生感悟，那完全不在话下。关键是，我们不是！我们要读懂那些稀奇古怪的表达，而且要认真分析这些表达的优点或缺点，然后针对学生作文提升的需求来进行我们的批改创作！这分明是一百多次命题作文考试啊！

天下最难写的文章，是短文。越短的文章越难写，而我们的作文批语就是短文，因其短，我们要寥寥几字内就一针见血，这急需老师有超强的分析能力、概括能力、表达能力。改一次作文，恨不能“白发三千丈”！

然而，最可怕的还不在这里！

前段时间，三班的莫铁楠问我：“老师，你读一篇作文一般花多长时间？”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说实话，严歌苓的小说《芳华》，我一天就读完了，还写了一篇读后感；丰子恺写的《凡高生活》我也是一天读完。我的阅读速度并没有随着年龄增长而有明显减退。但是，读一篇学生的文章？

我说：“这要看你们的作文写成了什么样。如果写得中心明确，事件清晰，语言流畅，我可能两三分钟就能读完。但是有时候碰到写作糊里糊涂的同学的文章，我就要反复读，反复读，才能读得下去，最后才能尽力地揣摩出他讲的是什么意思。然后再想怎么给他评语。这可能会花上半个小时甚至一个小时的时间。而一个班，这样的文章不少，两个班就更多了。”

莫铁楠听了，很体贴地说：“当语文老师真辛苦！”

这是我第一次听学生这样理解我们，我为这孩子的体贴感动！

这一百多种千奇百怪的表达，我们就算只是读一读，判个分，也可能会让我们“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语文老师真的很辛苦！语文老师的备课量之大，是超乎常人想象的。有时候我们讲一篇课文，要查大量资料，我上《鸿门宴》，在中国知网的相关论文多达数十篇，因为语文老师真的是至少必须有“一桶水”，才能为学生播撒小小的一滴水。

若干年前，我们刚刚走入岗位的时候，我的同学教数学，我们常常一起坐在宿舍门口备课、批改试卷。有一次，她看不下去了，说：“我们数学老师一个小时备的课，要一个星期才讲得完。我看你，备了一个星期的课，四十五分钟就讲完了！”后来批改试卷，她几下几下就勾完了，我几个小时了还在那里捉虫子。

是我一个人拙吗？是我一个人慢吗？

后来我观察了下语文同仁，发现这是普遍现象，要做一个不“混”的语文老师，就是这样！

这周又要批改作文，不能多说，我得去阅读那一百多篇作文，然后再进行一百多次创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