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存在定律吗？从1500部作品中 发现的黄金写作准则

……他被一个强大而简单的小真相所打动：英语语法受规则支配，几乎和数学一样严格！给定单词，并给定要表达的意思，那么这些词便只有唯一正确的排列顺序。

工程师阿道夫耐普，发明了一台机器，它能代替作家写出畅销的故事。耐普用这台“伟大的自动语法器“开始制造简单的短篇小说，然后是复杂的长篇小说，最后，他几乎垄断了英语小说市场，其他作家已经穷困潦倒，没有活路了……

这部写于60年前的的短篇小说——《伟大的自动语法器》，恐怕说出了所有作家的梦魇，它的作者是罗尔德达尔，你也许没听说过他，但你八成知道他的另一部作品：《查理和巧克力工厂》。

AI能否代替人类进行艺术创作？放在今天来看，仍然是我们在探索的问题。在担忧这个问题之前，我们来看看使用大数据分析，能否找到写作的黄金定律？

《纳博科夫最喜欢的词》，书名简单而文艺，但是别被迷惑住了，其实，这是一本把统计学用于文学分析的书，是用数字写成的文学评论。作者本布拉特，是一名杂志撰稿作家，他曾把本书中的大数据分析用于音乐、影视剧、综艺节目等，显然，布拉特对于大数据和文艺的结合十分热爱。

在《纳博科夫最喜欢的词》中，本布拉特用轻松幽默的语言，讲述了数据分析的过程，对我们熟悉的“简洁地用词”、“少用感叹号”等基本写作准则，以及作家们提倡的写作建议进行了验证，结果显示，有些准则得到了验证，而有些则出人意料。

一 副词不是你的朋友

通往地狱之路铺满了副词。——斯蒂芬金

斯蒂芬金在《论写作》中，将妨碍简洁的副词描述为“通常以ly结尾的词”。布拉特按照这个标准，对公认的15位伟大作家，共167部作品进行了统计，发现海明威的副词使用量很少，平均一万字中，只用到80个以ly结尾的副词，这与我们对海明威行文简洁的印象是一致的。

为了进一步探索作品质量与副词使用率的关系，布拉特又按照副词使用率，对每个作家的作品进行了排序，发现同一位作家，Ta最受欢迎的作品，副词使用率相应是最低的，也就是说，作品质量与副词使用率基本是成反比的关系。

少用ly结尾的副词，对于写作的确是有好处。副词使用率高，要么是作者偷懒了，要么是作者缺乏烘托氛围、塑造人物的能力，只能借助于副词来进行描写。从这个角度来看，副词使用率也可以作为作家写作能力的一个指标。当然，这并不包括劳伦斯和纳博科夫在内的能够自由运用语言的伟大作家们。

二 塑造你的写作指纹

你的风格是你本人的化身。——凯瑟琳安波特

被称为美国宪法的圣经—《联邦党人文集》中，有12篇文章的作者不明，历史学家们争论了150年，也没有确定的答案。直到1963年，两位统计学家莫斯特勒和华莱士教授，通过词频和概率研究，才最终确定：这12篇文章的作者是总统麦迪逊，而不是汉密尔顿。

布拉特用小说验证了这两位教授的假设，他把奥威尔的《动物农场》作为未知作品，与其他49位作者的作品进行比较，结果显示：《动物农场》的作者是奥威尔。

布拉特又把50位作家，600部作品中的每一个作品，都与其他的作品进行比较，结果显示，能够准确找到作者的成功率是99.4%。这个结果证明了：每一个作家的写作风格就像指纹一样，是独一无二的辨认特征。

J.K.罗琳曾用笔名罗伯特加尔布雷思，来写侦探小说，这与《哈利波特》系列的写作类型完全不同，布拉特通过比较多个词语的使用频率，发现词频并不取决于作品的类型，而是取决于作家的个人风格。即使写作不同类型的作品，作家们也会保持一致的风格。

通过词频分析，我们还能发现，纳博科夫最喜欢的词是mauve（淡紫色）；《华氏451》的作者雷布拉德伯里最喜欢的词是“ramshackkle（摇摇欲坠）和cinnamon（肉桂）。

优秀作家都有自己的写作风格，我们每一个有志于写作的人，也应该去塑造自己的风格，这是你区别于他人的特点，也是你成为一个好作家的起点。

三 有所保留的听取写作建议

在听从任何人的建议前，应该先思考两个简单的问题：1 提建议的人有没有遵从自己的建议？2 有谁靠听从这些建议获得成功了吗？

你可能看过电影《决战犹马镇》（3：10 to Yuma）和《危险关系》（Jackie Brown）,这两部电影都是根据作家埃尔默伦纳德的作品改编。伦纳德在《埃尔默伦纳德的写作十规》中，声称：“作品中，每10万字中的感叹号不能超过3个。"他还主张，不要用"突然"（suddenly）这个词。

作家是否遵循了自己的主张？这些主张是否是写作的普适原则呢？

布拉特通过验证发现，伦纳德本人使用的感叹号的数量，是他自己声称的16倍！！！然而，考虑到，这是他2001年提出来的原则，在此之后，伦纳德在作品中确实遵循了他自己的原则。

通过将职业作家和业余作家进行对比，发现业余作家使用了更多的感叹号，也就是说，优秀作家们的确少用感叹号，大概因为优秀作家们能够用文字烘托出感叹号的气氛，感叹号反而会削弱文字本身的力量。

关于“突然”的使用，伦纳德也遵循了自己的建议。在580部作品中，只有26部作品没有使用“突然”这个词，其中15部都是伦纳德的作品。

将职业作家和业余作家进行对比后，发现对"突然"的使用，二者并没有很大的区别，所以，伦纳德自己遵守了不使用“突然”这个词的建议，然而，这并不能作为写作的普适原则。

有些写作建议，与作品质量是密切相关的，而有些建议，只是作家的个人偏好，即使不采纳，也能写出好的作品。不管是什么样的写作建议，最值得我们学习的，是作家“注意细节的写作态度”。正如布拉特所说：

成功的作家会注意每个词和每个标点符号的作用，打磨自己的作品。不管是经典作品还是畅销书，最终能让留在每一页上的词句产生打动人心的力量的因素，可能还是作者的写作态度。

四 重复会有损作品的质量吗？

专业术语“首句重复”，指的是连续句子的开头都是同一个单词或短语。

很多写作指导都建议，不要采用首句重复，因为这会造成文字单调，句子结构重复，阅读体验差。记者本亚戈达也认为，"用词重复暴露了心不在焉的笨拙写作"。然而，如果你是有意识地运用重复，并且具有一定的语言能力，重复反而能产生“节奏感和力量感”。

狄更斯就是这样的大师，他的《艰难时刻》，连续使用6个“A man”作为首句重复词，《双城记》中的“那是最美好的时代，那是最糟糕的时代……”也以重复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写作有一些基本的原则，然而伟大的作者，总会能打破这些原则，创造出伟大的作品。这就是“守破离”的境界吧，当你把原有的准则应用到得心应手之后，就可以打破它，从中建立起自己的写作原则，反而能够独具一格。

五 伟大的开头什么样？

《白鲸》的开头只有三个英文单词：“叫我以实玛丽。”(call me Ishmael)。

星云奖得主、《使女的故事》的作者玛格丽特阿特伍德认为，”这三个字饱含力量“，在一开始就设下了无数的悬念。

简短是伟大开头的必要条件吗？

作为反例，塞林格的《麦田守望者》用了63个英文单词开头，中文如下：

你要是真想听我讲，你想要知道的第一件事可能是我在什么地方出生，我倒霉的童年是怎样度过，我父母在生我之前干些什么，以及诸如此类的大卫科波菲尔式废话，可我老实告诉你，我无意告诉你这一切。

同样，以天气开头被认为是陈词滥调。最差开头的第一名是：”这是一个黑暗的暴风雨之夜……“。然而，奥威尔《1984》的开头：“四月间，天气寒冷晴朗，钟敲了十三下。”又被认为是有史以来最好的开头之一。即使在86部普利策获奖作品中，也有13部作品使用了天气作为开头。用天气开头虽然被认为是陈词滥调，然而却被作家用得有些普遍。

从这些优秀的开头来看，一个好的开头不在于是否简短或者是否陈词滥调，而是在于作者是否在开头制造了故事张力，能否激起读者的好奇心和探寻的欲望。

在《纳博科夫最喜欢的词》中，布拉特一共对1500部作品进行了分析，堪称外国文学大汇总。大数据发现了一些写作的基本规律，也能告诉我们作家们最喜欢的词是什么，然而，何时打破、如何打破、如何形成自己的写作指纹，大数据却无能为力。

你会发现，不管是什么样的写作准则，总会有伟大的作家用反例告诉我们，不遵守也可以，只要你手段高明。而很多作品的伟大之处，也正是因为它们打破了常规，然而又创造出了新的境界。这些AI真的能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