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北京烤鸭有多“火”?且看便宜坊的变迁
便宜坊北京烤鸭店已经集团化多年了,北京至少有八家分店,外地还有若干家。集团内,不只是烤鸭店,还有涮羊肉店、素菜馆、小吃店等,都是名牌店,显示了北京便宜坊烤鸭的号召力、凝聚力。说起便宜坊北京烤鸭,好多人不大明白,不就是北京烤鸭吗?和全聚德烤鸭有什么区别?只是字号不同吗?没那么简单哟,它们是两种不同方式的北京烤鸭的杰出代表,属于两个烤鸭流派,历程也大不相同。
早些年,笔者认识了当时位于玉蜓桥旁的便宜坊经理梁玉,才知道便宜坊的焖炉烤鸭是北京烤鸭的鼻祖。那时的便宜坊有四家门店:崇文门(哈德门)店、鲜鱼口店、玉蜓桥店、幸福店。对新中国成立以后成长起来且并非北京本乡本土的北京人来说,便宜坊的名字不够响亮。
但对祖祖辈辈都居住在京城里的老北京人来说,便宜坊则是随时都挂在嘴边儿上的老字号,他们对便宜坊有感情。我决定追踪老北京人的便宜坊。查史料,我惊诧至极。便宜坊竟是悠远时空中亮起的一颗商界之星,而这颗星近600年末曾陨落过。而今年,则已整整601年了。真是一个奇迹。
便宜坊诞生于明永乐十四年。我们现在所认识了解的北京烤鸭,在中外皆享有盛誉的北京烤鸭,即皮焦肉嫩片着吃的北京烤鸭,在便宜坊问世时就是这个样子。600年来,北京烤鸭的变化仅是烘烤的炉灶、烘烤的燃料、烘烤的方法的变化,体现了一定的与时俱进性,砖炉变不锈钢炉,柴禾、木柴变煤气、天然气等,但烤鸭的色香味形,却基本是600年如一日。一部便宜坊史,大体就是一部北京烤鸭史,便宜坊诞生时,北京烤鸭就已经进入了定型期、成熟期,你该为此庆幸还是该为此遗憾呢?
北京烤鸭史,还包括全聚德史,否则,北京烤鸭史就是不完整的,是残缺的。但全聚德史,在北京烤鸭史中仅占时光三分之一的样子,而且你还不能把它的历史,说成是北京烤鸭的挂炉烤鸭史和北京烤鸭的焖炉烤鸭史的区别。挂炉烤鸭的发明权、创始权若不在便宜坊,就是在宫廷御膳房,挂炉烤鸭的产生比全聚德的出世早得多,尽管一部便宜坊北京烤鸭史基本就是一部焖炉烤鸭史。便宜坊烤鸭是北京烤鸭焖炉版的创立者。
早期的烤鸭不在北京。当然,谁也不能排除北京地区一直就有烤鸭的可能性。但烤鸭的中心在明代方式化的焖炉烤鸭以前是属于其他地区的。唐朝就有早期烤鸭的记载。那时候的烤鸭吃法是很贵族化的,而贵族化的直白解释就是残忍,就是非人性。上层人物就像古罗马贵族看角斗士一样,欣赏着一只鸭被活活烤死的全过程。
吃前,活鸭是被放在大铁笼里的,笼中架上炭,炭被点燃之后,活鸭感觉到炭火的热烤却无法逃离,只能在惊吓中惨叫着,绕着火跩着脚,炭热不断向体内渗透,热衷的焦渴和热烤一样让鸭痛苦难熬,若有一滴水都是鸭的救命稻草。炙烤的人就用盆调了五味汁喂它。鸭有了一丝凉气就又去乱窜着逃命,却是越逃越热、均匀地燎掉脱尽皮毛,裸肉也被大体均匀地烤红烤熟,而五味……真不知五味能否均匀地渗透在体内。
反正,鸭是在绝望中凄惨地死了,死时就是一具赤条条的被灌足了五味汁的肉坨。这种吃法在上层一直流行,明代的文献仍能看到类似的记载。在民间,流行的却是另一种吃法。宋代《宋氏养生部》炙鸭子方告诉我们,时人吃鸭,是选用肥鸭,宰杀后放在卤汁锅里煮熟,再淋上熟油上架子烤。这已经有点接近当代的烤鸭了。
元代的烤鸭子与此大同小异,那时人是将鸭子去毛,剔肠,把肚洗净,放上葱、香菜和盐,再洗出一个干净的羊肚,填好作料,用鸭子包好,把填好作料的鸭八屉蒸熟或用烤炉烤熟,扒去羊肚吃那鸭肉。
把鸭蒸熟后再上火烤,可以把鸭皮烤焦,但做不到外焦里嫩。外焦里嫩的烤鸭法,是朱元璋的御厨发明的。他们创造了一整套烘烤方法。我想这一整套方法中,最关键的一步,是把鸭子直接烤熟,而不是先煮熟、蒸熟后再烤。明成祖朱棣把朱元璋御厨的烤鸭法从南京带到了北京,这位燕王在夺取了皇位后对北京有一种特别的依恋感。烤鸭是宫廷菜。宫廷菜是如何传入民间的,我们无法找到答案。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朱元璋的御厨原本是民间的名厨,他或他们把在民间创制的烤鸭法带入了宫中。
便宜坊的业主在挂出便宜坊字号之前就已制作焖炉烤鸭了。不过,其时的焖炉烤鸭不是他的主业,他的主业是粗加工:把鸡鸭宰杀后洗净,给酒楼饭店和大户人家送去,赚些辛苫钱。便宜坊的字号,来源于口碑,客户们认这个作坊,称它便宜,叫它便宜坊。便宜是比较而言的,也是需要质量保证的,没有质量保证的便宜,在客户的评价尺度中只能是贵。便宜坊的焖炉烤鸭从小作坊起一直延续至今。
焖炉烤鸭的炉子最先是用砖砌起来的,砌砖讲究上三下四中七层。特点是不见明火。燃料,不管用的是什么,都要把炉壁烤到热成灰白色,然后灭火将鸭子入炉,关闭炉门,凭炉壁的热度把鸭子焖熟,期间不能开炉门,也不能将鸭子翻身。
这种烤法的好处是鸭子受热均匀、耗油量小。不见明火对生态保护有好处,现在人们称之为绿色烤鸭。便宜坊最辉煌的时期是遍京城都争相挂便宜坊招牌的时候。这种情景发生在清咸丰年间。我们现在看到的情景很类似于那个时期,差别只是除了全聚德、便宜坊的连锁店,没人敢打全聚德、便宜坊的招牌,法治时代,没人敢乱来。
但北京烤鸭的牌子却遍地都是。竞争的起因就是眼红北京烤鸭的名气和市场。中国人好讲究正宗。何谓正宗?最早的业主可能和厨师同为一人,生产规模很小,生意做火时,管理和生产是必然要分离的,厨师就是厨师,业主就是业主,业主可以在技术上把关,可以在质量上把关,但直接参与制作的很少。厨师也不会一脉单传,每个厨师都要带出徒弟,徒弟又带徒弟。
掌握了烤鸭技术的厨师被挖出去,就又是一家焖炉烤鸭店,就又是一家便宜坊,挂便宜坊的招牌经营。老便宜坊支撑不下去了,徒弟接下了字号,便宜坊易了主,还是便宜坊。便宜坊进入了战国时代。没人管这件事,每个便宜坊后都有势力。为了强调正宗,便宜坊前面加上了老字。老到什么程度?把金陵抬出来,把姑苏抬出来,挂上金陵老便宜坊、姑苏老便宜坊的匾。
到底是没争过新起的便宜坊,北平和平解放时,只剩下了前门鲜鱼口便宜坊这一块牌子。后来,便宜坊于改革开放的年代成立了集团公司,下设崇文门、鲜鱼口、玉蜓桥、幸福大街四个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