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家族》导演是枝裕和：若坚持独创 则必须学会忍受贫穷

是枝裕和执导的电影《小偷家族》斩获本年度戛纳金棕榈奖，正在中国热映，上映5天，影片的票房已经突破6000万，《小偷家族》由中川雅也、安藤樱、松冈茉优、城桧吏、佐佐木美结、树木希林等联袂主演，整个故事围绕一个拼凑的家庭展开。据了解，是枝裕和执导的电影多次在国际电影节获奖，他拥有多重身份，是编剧、制片人，亦是电视制作人、作家。

近日，是枝裕和接受成都商报记者专访，他透露电影的灵感来源于一则新闻。

▲《小偷家族》海报，片方供图

/谈电影/

一则新闻带来的灵感

成都商报：您构思《小偷家族》时，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画面是什么呢？

是枝裕和：我曾经看过一则新闻，说的是有一户人家，家里所有人都是小偷，他们被逮捕的原因就在于不肯变卖那只偷来的钓鱼竿，听到这里，我忽然想到的是，这一家人或许都十分喜爱钓鱼吧……我的脑海里瞬间出现了一幅父母亲与孩子正在用偷来的鱼竿钓鱼的画面。

▲《小偷家族》导演是枝裕和，片方供图

成都商报：看完《小偷家族》后，觉得除了难受，还有更温暖的东西，您想用这部电影向观众传达什么？

是枝裕和：虽然并不是创作者能够决定观众如何思考，但是我觉得如果这部电影能成为观众重新审视自己的家庭或共同体的契机就已经够了。

▲《小偷家族》剧照，片方供图

成都商报：《小偷家族》中的几位演员特别出彩，包括小演员也一样，您选演员有什么标准？

是枝裕和：我跟孩子合作拍戏已经有15年的经验了，我的方式是不给他们看剧本，到了现场以后再跟他们讲戏，比如说父亲说什么，然后你是什么样的反应，接着台词该如何展开。面试演员的时候，最难的是每个人的表演方式——同样一种方式不是所有小孩都能适用，需要为每个人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式。我和演员的关系，就像是学校里老师跟学生的关系，这并没什么特别的。我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找这个小孩好的一面，发现他身上更多的可能性。

▲《小偷家族》剧照，片方供图

成都商报：电影中，祥太盗窃前做的“手指操”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启发呢？

是枝裕和：我想创作出那个“家庭”特有的类似于魔咒的东西，这是副导演带给我的灵感。

成都商报：安藤樱首次加入您的团队，可否请您说说对她的评价？

是枝裕和：她有时就像女神一样高贵。影片中有一个树木先生站在海里，望着她说“好美啊”的镜头，其实我剧本里并没有这句台词，我想这应该是树木先生自然流露出来的感慨。即便是我，也曾有过那样的瞬间。因此，我听了树木先生的那句台词后，就对剧本作了一些改动，为了使整体看起来更自然一些。她一开始表演，空气似乎变得非常清澈，充满了某种神圣的气息。甚至感觉这已经超越了表演本身，散发着一种十分自然的情感。

▲安藤樱片中饰演信代，片方供图

/谈创作/

最重要的还是继续创作自己认可的电影

成都商报：我们知道您的作品大都关注家庭题材，这次《小偷家族》也不例外，今后您会尝试其他作品吗？

是枝裕和：事实上，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拍有关“家庭”的电影。一想要拍其他的主题，家庭就出现了，这样说可能比较贴切。比如《海街日记》虽然看起来是一部有关家庭的作品，但也是一个关于街道与时间的故事。原作标题也写了，这不是《四姐妹的镰仓物语》，而是《海街日记》。人们在街上来来往往，我本就打算描绘超越家庭更广泛的故事。我仅在《步履不停》和《比海更深》两部作品中以“家庭”为中心，将视野缩小至家中，所有的故事都发生在家里。除此之外我拍摄的是家庭与社会的接点，现代和家庭的摩擦。比如以抱错小孩为主题的《如父如子》并不是在描写“家庭”，而是一个简单的疑问，即“父亲在何时成为父亲”。是时间，还是血缘呢，到底是什么维系着父子呢？我是思考着这些问题才制作了这部电影。不过，非说是“家庭”就是“家庭”吧。

▲《小偷家族》剧照，片方供图

成都商报：多年以来您一直从事着各种各样原创剧本写作，您专注于原创剧本的理由是什么呢？与根据小说及漫画原著拍摄的电影相比，在撰写原创剧本时，需要特别注意什么呢？

是枝裕和：首先，可以说由漫画改编的日本电影很多，这是因为日本的漫画作品非常优秀，而且极其有趣。如今这个时代，无论是电影还是电视的制片人，都会去书店寻找一些漫画，当然找的一定是非常有趣的漫画。我作为一名制作人，深深地感到近二十年来，由导演发起的原创策划很难拍成电影，这种情况也一直没有改变过。但长此以往，必定让电影作品失去其应有的多样性。而我能做的，也只有通过拍摄属于自己的原创作品来勉强抗衡现实。我也曾考虑过今后将自己身边有同样想法的导演召集起来，共同努力改变现况。比如，西川美和导演，他也是一名专注于创作原创作品的导演，而且其创作的数量远在我之上。今后我打算拍摄一些能够让自己满意的作品，当然观众的喜好与从前截然不同，这或许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若要坚持独创，就必须学会忍受贫穷，或许我们都应该努力地改变这一现状吧！

▲《小偷家族》剧照，片方供图

成都商报：由于再婚、经济以及各种各样的原因（比如，在《如父如子》中抱错孩子，在《小偷家族》中因各种理由）而成为一家人，这种不同于普通家庭的家庭形态，在您的作品经常会见到，您认为“成为一家人”意味着什么？如何才能成为“真正”的一家人呢？

是枝裕和：说是“普通”，其实也是最难描述的。因为实在难以界定普通的标准，不过，我一直认为对于“不普通”的家人是不能强制约束的。如果一个家庭中缺少了一名成员，那么就会有其他家庭成员代替他（她）来承担其责任。如果失去了父亲，母亲或儿子会承担起父亲的责任。如此一来，我们就会开始重新审视“父亲”究竟代表着什么。如果在这样一种“动态”中观察家人，也许会看到一些一直以来被忽视的东西吧？

▲《小偷家族》剧照，片方供图

成都商报：您荣获了戛纳最高奖项，对于您自己意味着什么？

是枝裕和：我想尽力改变日本电影制作现场的环境，工作环境的问题，权利的问题，这是当务之急。不过，最重要的还是继续创作自己认可的电影，这样，电影的策划也比较容易通过（笑）。如何拍出自己想要的东西，我想这个奖项会带给我实现这一目标的动力。

▲《小偷家族》剧照，片方供图

成都商报客户端记者 张世豪

编辑 杨渝彤